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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途似锦下堂妻(10)

其实一刚开始,她对这时代的银钱是怎么个算法,一点概念也没有,像她典了那便宜娘给的金簪,簪柄不值什么钱,只有簪头薄薄的几片金叶子,换了二十两银子,卖了几支狼毫笔和图纸,她还是挑最便宜的买,狼毫一枝就要一两银子,宣纸便宜些也半两银子,她这才明白,笔墨纸砚这文房四宝贵得有多离谱,许多人连买都买不起,一户人家要供出一个读书人有多不容易,倾家之力都不见得能做到。

像柴家。

而原主的原生家庭,乐林氏偏心到找不到北的作为里,所有的兄弟都是为了乐启开而存在的工具,除此之外,一文不值,而这些还不是想供出个官人来。

可柴家与她不过是最寻常的雇佣关系,甚至在揭开这层布之后,南桥北路,两不相干,可就因为那喝过几年母 乳的感情,柴王氏毫不考虑的收容了她这被家族放逐,无处可容身的弃子,给她温饱,给她关怀,收留无处可去的她,单是这点,乐家拍马都比不上,可她也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些好,她不知将来能不能加倍奉还,但在她能力范围内,愿意给予一切她能给的。

“我怎么能拿小姐的银子?不行的……”柴王氏很不安,直搓手,人也没清醒过来。

三十两,她就算卖鱼卖上一年也挣不到这么多的钱,这孩子却说这些银子要给她?还用什么生活费做藉口。

“我挣了钱孝敬您一点东西,您就痛快的收下,至于银子,我力气小,做不来挑水劈柴的活,也不懂洗衣做饭,但我也不能在奶娘家白吃白喝,这些钱不多,往后我三个月就给您这数目,您觉得可行?”

“行行行……要我说,给太多了,你这孩子,不管画卖了多少钱,要先攒起来,任何时候有个急用也才不心急。”柴王氏拍着乐不染的手背,觉得既窝心又心酸,还有更多道不明的激动。

这孩子是知恩的,那些个乐家人怎么就半点不知道这孩子的好?

“来来柴子哥,你先把奶娘的这一沓收去她房里摆着。奶娘,我肚子饿了,什么都没吃,您有没有给我留午饭?”乐不染朝着还木立当场的柴子眨眼,挽着柴王氏的胳膊进厨房去了。

“有有有,给你留了一大碗的臊子面、圆肉瓜条和一小钵的水煮鱼。”

“奶娘,我们明日吃芋儿雞吧?”某人在拟菜单了。芦花雞肉滑润可口,蔡浦芋头软而不烂,尤其是母芋,可微辣,可麻辣,只要有这一味上桌,她能吃得下好几碗饭。

“行,地窖里还有几条芋头,赶明儿个我让勺娘去向隔壁的李大娘买只雞回来,咱们煮雞吃。”

“咱们这买得到芦花雞吗?”没有广西的荔浦芋头,要是能有产于山东的芦花雞也能将就一下。

祖父闲暇最爱带着她去探索美食新大陆,不管是深夜幽静的偏僻巷子角落,新开要大排长龙的馆子,都有他们祖孙的足迹,祖父总说多旅行、多吃美食,可以打造不生病的体质,又或许和美食的相遇,一生只有一次,才能培养出对食物的品味。

但是,这些东西要是都在无法成立的条件下人嘛,能屈能伸,普通的难,处处可见的芋头,只要有好手艺,也能煮出美食来的。

柴子看着一老一少进了厨房,有那么瞬间的错觉,他居然觉得娘和不染小姐更像一对母女。

他隐约还能听见她问娘今日鱼市的生意可好?

娘模模糊糊的应了什么,声音是愉悦的……

他的记忆里,很少见到娘笑,她和城西大部分的市井婦人没有什么两样,总是从早忙到晚,年纪看着不大却已经有些驼了的背,一年比一年还多的白发,一心只想着如何让一家温饱的生活愁苦带走了她的笑容。

可四小姐来了,奇异的让娘的脸有了阳光,让冰冷的人心变得温馨。

他娘,笑的次数变多了。

柴子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松懈,低头将桌面上的杂货分门别类,分送到了柴王氏和勺娘共同的主屋,最后珍重的抱着新褥子和文房四宝进了自己的房间。

满天星夜,皓白的上弦月光似有若无的照进乐不染的房间,映得满室清亮。

新被子、新凉蓆,她洗了浑身舒畅的热水澡,身上也一身的新,对于她每天都要洗澡沐浴这件事,勺娘一开始是有些微词的,毕竟,柳巷的水井是公用的,想用水,就得去到大杂院的广场去提,不说来来去去的功夫,烧水还要费柴火,所以,柴家人忙碌了一天,顶多就泡个脚,洗把脸,隔个两天,擦个身子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偏偏身为寄居米虫的乐不染没半点自知,天天要洗澡,这不惹人白眼?

她能理解勺娘的辛苦,男人在外头打拚,看人眼色不容易,可女子守在家里也没轻松多少,家里庶务多如牛毛,谁活着都不是容易的事。

她今日给的生活费里,多少有些贴补勺娘的味道,至于勺娘体不体会得到,这就不管了。

挂好了蚊帐,房屋角落还点了艾草驱蚊,艾烟袅袅,今晚应该可以睡一个穿过来后没有蚊虫叮咬的好觉吧。

她可以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讨厌蛇和睡不好,睡不好,是女人美容的大敌,乐不染心想,改明儿个一定要问一下柴子哥这附近哪里有藿香、香茅、薰衣草、薄荷还是菖蒲、夜来香这类能防蚊子侵扰的植物,要是能在屋子前后种上一圈,既能享受沁人肺腑的花香,还能防虫,一举数得。

再置口大水缸,缸里养青蛙,蚊子贪隂凉,一飞近就成了青娃的口中餐,嗯,不坏……是啊,人只要肯努力,日子又能坏到哪里去?

再坏,还—坏过一周前的那个十四岁就被安排嫁人,还嫁了个糟老头,玩绝食玩掉小命的乐不染吗?

但是没有原主,又哪来的自己?

她不是什么胸中有丘壑的君子,也没想过要做什么顶天立地的人物,最好能当个混吃等死碌碌无为、肆意安为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人,但是这种事说起来容易,要是没有大把的银钱来铺垫,难道和白开水过日子?这是想醉也鲜不起来吧?

所以在这之前,她得先设法找到立足点,脚根站稳了,再谈其他……放翁吗?不是替她赚到了第一桶金?

她并没有打算密集的利用放翁来牟利,她一个什么靠山都没有的小女子,久久推出一幅画,激不起什么浪花,人家不会注意,也不会说什么,可出头鸟就不然了,在这没有着作权,没有出版法,没有人权的地方,什么都没有的人,安分守己,谨小慎微,才是王道。

她胡思乱想,想得昏昏慾睡。

喀。

有什么砸中窗子的声音。

眼中的睡意顿时褪得一干二净,她尽量不弄出声响的翻身坐起,悄悄的穿上鞋子,手往枕下摸去——

她的危机意识很强,在这龙蛇混杂的城西柳巷,她从来不会以为上有片瓦,下有门板就能防得住有心人,权贵人家有的是护院家丁看门,柴家可是连条狗也没有,没有自保能力,天真只信朝廷的治安是没有用的,没看见所有的影片警察都是在片尾最后才姗姗来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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