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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守护神(6)

先帝对这老来子宠爱异常,洗三当日便请来皇觉寺的老和尚弘一大师为他批命,却说此儿命不长矣,除非出家剃度,或许有一线生机。

于是,他尚在襁褓中便被送进了佛寺,师从弘一大师,不过就算在寺庙里面,待遇也不输给皇室中人,直到十二岁才还俗。

传说他若是不曾剃度出家,如今的江山未必有白华帝的分。

弘一大师是什么人?没有人知道,亦没人清楚他活了多久,他的年纪一直是个谜,自从开国他就是云澹国的国师,先帝继位后他便退居皇觉寺,不再涉及国事,到了白华帝登基,曾几度想延请他入宫,可惜弘一大师皆以不问世事回绝了白华帝。

也因为这层关系,白华帝对这位年纪轻但辈分极高的弟弟不仅另眼相待,更不敢有丝毫怠慢。

皇家人行匠人之事,难免被言官诟病挑刺,说是与民争利,这话有没有传到落九尘耳中无人知晓,但让白华帝听见了,骂那言官拿朝廷俸禄,却着墨此等小事,吃饱撑着,让他回家吃自己去了。

可见皇帝对这么弟的维护,百官再也不敢撄其锋。

然而落九尘才不管旁人怎么说,依旧我行我素,他既不盖民宅,也不建商铺,什么与民争利?压根是硬扣上去的帽子,无的放矢,无聊至极。

但不得不说,由他手里造出来的帝王宫苑还是寺观园林,都得到士子文人极高的评价和赞叹,甚至有邻国的皇帝想重金礼聘请他去造园,可他向来随心所欲,你来请,不见得他就肯卖你这个面子,还得看他当时的心情如何。

因为他这不羁的个性,名声更为响亮。

这回他破例来树城为大学士建造私人园林,是看在早年两人有那么点弯弯绕绕的交情分上,又刚好他住厌了大京,领着几个徒弟就出门了。

孟清风是落九尘的大弟子,生就一副玲珑剔透的心,面目俊逸,难免自视甚高了些,又因为落九尘经年云游四海,对外事务一应皆由孟清风统筹处理,诸多的细节便交由高敞料理。

在他以为,高敞连这么点小事都处里不好,自然冲着他发火了。

孟清风看阴曹小小年纪,身材单薄,穿着灰色粗布短褂,虽然没有补丁,却洗得发白,幸好十分干净,一把不算黑的头发挽在头顶,用一块方巾固定,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模样,很难取信于人这小子能有什么能耐。

孟清风是世家子弟,从小锦衣玉食养大,不怪乎他用那样的眼光看人,以衣饰取人,是人的通病。

“小兄弟,你走吧,这里的活不轻省,不是你这小身板能胜任的,你干不来的。”

“嗯,我们要的是力气大,能干粗重活计的汉子,你走吧。”

二弟子郭轸也是美男子,但不同于孟清风的飘逸,他的相貌稍微带着点古典的厚度,是一种要耐心欣赏的俊美。

三弟子虞鹿,唇红齿白,是三师兄弟中穿着最为考究的一个。

虽然师兄弟三人都是一色象牙白的软缎箭袖滚兰草长衣,腰束水蓝腰带和玉佩,但是他硬多了素冠和一把扇子,优雅不停的?着风,还未表示意见,落九尘就出声了——

“你上前来。”

落九尘的声音低哑,却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魅惑,简单的几个字却像三伏天里喝了一杯冰凉沁心的凉茶,让人五脏六腑都觉得无比舒畅。

虽说来之前就知道这活计没什么希望,但真的被人嫌弃,阴曹心里难免失落,此际因为落九尘这几个字,她又生出了另一股勇气。

她乖觉的上前,这一近看才发现落九尘穿的是透气的棉麻雪白直裰,脚踩道鞋,头发用青玉簪束在头顶,清贵和高冷的气度像极了山巅上的蔼蔼白雪,给人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的感觉。

他五官中最精彩的是那双眼,和始的锐利不同,他的长睫下是一双黑润宁静的眸子,带着浅浅的温柔,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要是能成,这可是未来的东家、老板、金主,阴曹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屏气凝神,显出几许气度出来。

别问她为什么面对和始同样面孔的落九尘,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

因为她也不知道。

也许是有求于人吧,很自然的就想把自己比较好的那一面展现出来。

落九尘用他那黑得像是会发出星辰般亮光的眼看了阴曹一眼——竟然是个青苗似的姑娘家。

他知道诸多穷人家的女孩子为了家计,会出来找短工做,身板粗壮些的,浣衣洗涤,有些专长的,或是绣娘、或是厨娘,也能挣点钱贴补家用,又或者是到富贵人家去为奴为婢,也是一条路子。

这么秀气的小姑娘,还是个孩子,竟然学人来应征粗工,她觉得她是凭什么呢?

穷急了?还是觉得好玩有趣?

她姿色中等,小青苗一株,看起来因为营养不够,以及劳动过度,身材干瘪又瘦小,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她容貌,是她那小脸蛋上流露的坚毅,那努力求生的光芒非常的扎眼。

“你叫什么名字?”纯粹男性的声音,沉稳,干净。

“小子姓阴,名叫小曹。”在他人面前她都是这么介绍自己,不想多费唇舌向人解释自己姓名的由来。

落九尘没多说什么,咀嚼了一下她的名字,“高管事说你识字能读?”

“诗词歌赋那个小的不行,但是普通的算筹文字,小的粗略懂得。”

“哦?”

“小人八岁以前启蒙过,四书五经都认得些皮毛。”

“只是临时的一份工,你还愿意做吗?”正主子回来就要把活儿交回去了的。

“愿意。”她回得毫不迟疑。

落九尘唤来孟清风,“带小曹去帐房,让她把去年的帐册都理出来,要是她理得好就留下她,要是不成就打发了。”

当着阴曹的面把话敞开讲,是想看她的实力,要是高管事的话没有灌水,这女娃儿真是个可用的人才,加上她的谈吐,他愿意给这假小子机会。

有实力,这份工作就是她的。

阴曹是一跃三跳从那五进大宅院里出来的,一路上不只脚步轻盈,看什么都顺眼,就连阴了半天、已经浸润起霏霏细雨街道的那苍茫的一蓑烟雨都觉得美得好不真实,宛如仙境一般。

她没像路上的行人赶紧避雨去,更不在意已经湿了半身的衣裳和踩过水洼、鞋里满是水的脚。

要是可以,她真想痛快的吼出来,让大家都知道她得到了一份好工作,不是一个月三十个铜板、做得累死累活的苦力,是她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位置——帐房。

一般能当上帐房的多是东家身边的老人,甚至一些关键岗位上的工匠也是东家的人,像她这样什么根基都没有就得到赏识的,机会趋近于零。

明日开始干活,一个月工钱有两贯钱这么多,管一顿饭不管住,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老天开眼,终于看到她的诚诚恳恳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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