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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笨笨(21)

“何奇之有?”郭问又啜口清茶。

“那么,你也知道我所为何来了?”

郭问点头:“胭脂不会跟你走的。”他断言。

“就算你是胭脂的义父,也不代表有分开我们的权力。”袁克也不悦。

郭问很不适时地抿唇微笑。

“拆散你们的是‘时不我予’,我,区区一个凡人,如何让比翼分飞?你太抬举我了。”

袁克也沉默。他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拂袖而去,只是深深凝视着郭问。

这布衣打扮的男子无所不知,看来潇洒如清风明月,腹中却有素烛千盏。袁克也明白自己背负整个山庄的责任,若选择了挚爱,又怕延祸亲人,他的敌人可以是皇室帝家,可以是为利益不择手段的江湖中人,甚至闻讯也要分杯羹的名门正派,但是要他放弃胭脂倒不如一刀杀了他。

他顽固地摇头,拂逆郭问一片苦心。

“即使终生遭人追杀、永无宁日都无所谓?或者,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郭问一针见血道出事情的症结。

“我愿意。”一直凝注袁克也,内心百般挣扎的胭脂说出她的答案,“只要能够留在他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情爱无罪,为何他们就必须为了他人的利益熏心而失去彼此?这不公平啊!

“那么,我无话可说,要是我一再坚持,有人要嫌我不通气了。”郭问毫无刁难的意思。

胭脂喜上眉梢。

“无盐,拿茶来。”他双眼澄澈,奇黑如墨,说话不见火气,依旧是淡悒的春风。

无盐迅速执行命令。两杯甘香醇厚的清茶被放到袁克也与胭脂的面前。

“酌茶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他漫吟,喝干杯底的茶液。

袁克也和胭脂也双双喝下茶。

人间亦有痴于我,

岂独伤心是郭问!

一纸笔劲清瘦淋漓的诗题钉在袁克也起身就能一眼看见的墙壁上。

他愤懑地撕下,风也似的席卷而出。

屋外一轮明月冷冷照着雪地,雪地辽阔空旷,是一个冷与冰交杂的银色世界。

他再次奔回屋内,一室无语。

他被骗了,就这么简单。那杯茶就是导致他昏睡的罪魁,他又失去了他的小妻子……

他仰天长啸,啸声连绵。

人间亦有痴于我,岂独伤心是郭问!

谁懂他的痴,谁懂他的狂,又谁懂他伤心怀抱?

他要是真懂他的痴,为何偏要带走胭脂?郭问啊郭问,他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皑皑白雪上,有踽踽而行的两条人影。

“师父,我们这么做妥当吗?”无盐屡屡往后眺望,眼中隐着一抹于心难安。

“你想说什么?”他腰下挟着昏迷不醒的裘胭脂,在雪上如履平地。

“无盐看得出胭脂姐姐与那袁公子情投意合,他们又已然结发,师父你又何必硬生生拆散他们?”

“你觉得我是在破坏一件好姻缘?”

“不是吗?”

郭问迎风而笑,神秘万分:“你说是就算是喽!”

无盐咬唇略加思索,轻摇头:“我不相信师父会是这种不分是非的人。”

那邪意来得飞快,未曾在郭问的眼中驻足,便又逝去。

“你错得离谱,拆散他们正是我的本意。”

“师父!”她轻喊。

“白云出岫本无心,流水下滩非有意。想明白个中曲折,你等着瞧吧!”他恍如明镜无波,情绪不生。

他说话的方式像极顽皮的孩童,几分淘气,几分恶作剧。

无盐不懂,其实清楚地说,是她根本没懂过她师父的行事方式,从来都没有懂过。

她惟一明白的是,在她身边这人半邪半异,余下八分全是不可捉摸。若是有人奢望了解他,恐怕比登天还难。

“今夜就在这里歇下。”他们至少已经奔出三百里外,可以停下歇歇腿了。

“就这破庙吗?”

“难不成你有更好的主意?”

当然没有,荒郊野外能奢望啥;有破庙可栖身,就要偷笑的了。

所谓破庙还真破得彻底,没了香烟,年久失修,由里头可一望无际地瞧见满天星斗,聊胜于无的就只四面墙壁,找个墙角窝上一窝,足堪安慰的了。

郭问将一直挟带的胭脂放下。

“师父,咱们就这样一直往前走吗?”无盐的心头有无数疑问。

“谁说的?”他席地而坐,盘起腿,准备入定打禅。

“那么……”

“话太多了。”合上眼帘,他结束对话。

每次都这样!只要她想追根究底什么,她师父就嫌她多舌,不过,她扪心自问,自从她的胭脂姐姐回来之后,她似乎真的变长舌了。

她师父最不爱多话的人,下次一定要记住才行。

天明。

胭脂被飕飕的寒风给冻醒。

看清眼前的景物,她的心宛如瞬间被人揪住。

“你可醒来了。”郭问神清气闲地由庙口转进来。

她感觉自己睡了好长一觉,但明明他们在草庐里喝茶嘛……

“义父!”她不敢相信他会用那种下九流的手段对付她和袁克也。

“不用怀疑,事实就如同你的想象一般。”他无意隐瞒。

胭脂蜷缩着,用双臂抱住自己,眼中除了极度彷徨还是彷徨。

“为什么?”

“为你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为我好就该让我跟他走,为我好?义父不是我,怎么知道什么对我最好?那应该是由我自己来下决定的吧!”

“说得好!不过,事已成定局,袁克也早就走了。”

“我要去追他。”

郭问侧身:“请便!”

胭脂挣扎几下,忽然掩面。

“还有力量生气倒不如拿来恨我,或者你的心情会痛快些。”

“我不要恨你!”她并非不知轻重,但是……为什么老天爷要安排他们见这一面?她宁可不要见面,或者生活容易些,如今,心湖又生涟漪,叫她如何自处,如何再重新过一遍没有袁克也的日子?

第九章:

公元一三九九年,惠帝即位,年号建文。

新帝即位,不只国号变更,文武百官也是一番汰旧换新,有人高升,有人被贬,上行下效,人人自顾不暇,巩固职位权力成了最首要的问题,至于其他,游刃有余的时候再说了。

也因为诸将相侯爵争相巴结拍马屁,因此普通老百姓才得到喘息的空间,对于缉拿郭问、胭脂一事也暂且搁下,胭脂好不容易终于得以结束退隐生涯。

就在这时候。

流离山庄的大门来了一个头戴笠帽、面覆薄纱的少女,她一身简单打扮,只见腰枝婀娜,秋纤合度,可惜的是若隐若现的容貌令人看不清美丑。

“烦请通报,我要见你们山庄的主事。”

“我们少爷是你说想见就见得到的吗?”守卫大惊小怪地叫。

“不要没礼貌!这位姑娘不知道找我们三少爷有什么事。”其中一个没有狗眼看人低的气焰,语气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