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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同人)一梦潇湘冷清秋(21)

卸妆完毕,主仆二人行至床边,正欲宽衣歇下,忽然一个细挑身材、容长脸面,穿着打扮皆比寻常丫头要好上几分的大丫鬟模样的人进来了。黛玉以为是贾母屋里的那个大丫头,因忙起身道:“姐姐这会子来此,可是外祖母有话儿吩咐?”

话音刚落,紫鹃先就笑道:“姑娘误会了,袭人姐姐虽则先是老太太屋里的人,眼下却是宝二爷屋里的人。”

黛玉一听是宝玉屋里的人,尤其还不请自来,心里登时不喜,暗道果然是应了那句“有其主必有其仆”的俗语,主仆皆是一般的轻狂,因坐回床榻,淡声问道:“不知姐姐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那袭人却未注意到黛玉脸上的不豫之色,一面顾自坐到黛玉榻前的椅子上,一面满脸堆笑道:“我来是为先我们宝二爷摔玉冲撞了姑娘之事赔礼致歉来的。姑娘今儿才来,所以不知道他原是乖张惯了的,待明儿相处久了,姑娘便知比这个更奇怪的笑话儿还多着呢,还请姑娘多担待他一些儿罢。”

“他?他是谁?谁是他?”黛玉见她那一脸的自得和拿自己不当外人的模样,心里越发不耐烦,因只冷冷的回了一句,“我却不知道,原来舅舅家的规矩,是作奴才的,可以这般直呼作主子的,今儿个真真让我大开了眼界!”便不再理她。

听得黛玉如此不留情面的话儿,袭人方意识到自己才刚的行为,确实轻狂浮躁了些儿,登时涨红了脸,又羞又愧的立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同时在心里暗骂起自个儿只想着明儿倘被王夫人宝玉母子知道了自己今夜的行为,会夸赞自己贤良淑德,却忘记以自己目前尚未过明路的身份,是没有立场随意进主子姑娘的屋子来的。

思及此,心里不由又暗恨起黛玉不过是初来乍到的表姑娘,连贾府正经的主子都算不上,却比贾府那几位正经的主子姑娘还要不依不饶,竟如此与她没脸,真真是厉害至极,说不得明儿要尽量避着她方好。

站了一回,想了一回,见黛玉主仆皆正眼儿都不再瞧自个儿,没奈何,袭人只得含羞忍愧,蛰蛰蝎蝎的退了出来。

见她终于离去了,黛玉方自己拿了一个枕头靠着,带着几分疑惑问起紫鹃来,“我最才来府里一日光景,却见这里的人,自上而下皆是敛声屏气,恭肃严整的,怎么这个袭人却轻狂至厮呢?”

紫鹃见问,不由冲着袭人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方冷笑着道:“姑娘不知道,这其中却是有几层儿缘故的。”说着娓娓向黛玉说道了起来。

原来这袭人先前亦是贾母之婢,只不过仅是一个端茶送水的二等丫头罢了。后因贾母见她表现得心地纯良、克尽职任,乃竭力尽忠之人,素遂与了宝玉。

偏这袭人亦是个有心计的,——不然亦不会入得贾母的眼了,如今见自己好容易得了这个服侍宝玉的巧宗儿,遂使出浑身解数,很快便哄得宝玉坐卧皆离不得她,终于如愿以偿的做了绛云轩除过宝玉以外的第一人。尤其她还深知只讨好宝玉,还不能让自己长远的呆在贾府的道理,遂连王夫人亦变着法子的讨好,渐渐连王夫人亦被她哄得服服帖帖,不止一次在人前流露出明儿要收了她做宝玉房里人的意思,时日一长,袭人已渐渐拿自己当半个主子看待了。

说到这里,紫鹃犹忍不住带着几分鄙夷道:“成天价只想着做大家公子的小老婆儿,却未想过,一旦新奶奶进了门,容得下容不下她?说句不怕姑娘笑话儿的话,平常我与鸳鸯琥珀几个自小要好的姐妹聚在一块儿,常会感叹要是咱们能如她那般,不是府里的家生子儿该多好?那一定会想尽法子,让家里人赎了咱们出去,明儿寻下一个忠厚老实的男子,做正头夫妻去,那样儿即便过的日子平凡贫苦一些儿,心里亦是甘愿的,她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儿‘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未料到紫鹃身处这样的富贵窝儿,却犹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简单平凡的生活,黛玉不由对她刮目相看起来,正欲赞她两句,忽然外面一个上夜的婆子匆匆进来回道:“老太太来了。”

黛玉听说,只得令紫鹃复又服侍自己更了衣,也未再刻意梳理发髻,只随意披散着一头青丝,便急匆匆去了厅里。

果见贾母正坐在花厅正中的榻上,正吃茶呢,见得她来了,忙招手示意她过去挨着她坐。

“这会子夜已经深了,外祖母怎么还没歇下?”黛玉上前福了一福,方一面坐下,一面含笑问道。

贾母拉过她的手,边摩挲边慈爱的笑道:“外祖母想着你今儿初来乍到,难免会有所不习惯,所以特地来瞧瞧你。”说着拿眼满屋子细看了一遍,方继续道,“先也不知道你喜欢屋子里有什么样的布置成设,是以只能命人暗原样儿来,你先能着住下,明儿看缺什么,只管打发人到我那里取去。”

闻言黛玉忙笑道:“很不必麻烦了,玉儿觉着这样儿就好很。”她说的确是实话,对她来讲,能住在母亲原封未动的屋子里,便是对母亲最大的怀念了。

“外祖母知道你是个省事儿的,不然亦不会当众说出要自理一应吃穿用度这样的话儿来。”不料贾母却嗔道,“那些都是官中的,你不欲接受,我也勉强不了。但只明儿我打发人送来的东西,你一概不能推辞,不然外祖母可是要生气的。”

无奈黛玉只得含笑应道:“如此玉儿就多谢外祖母的厚爱了。”

贾母方喜悦道:“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和宝玉皆是我心里最亲最疼的人,多疼你们一些儿,那不是该的?明儿千万不可再说如此外道的话儿。”

她再四坚持要接得黛玉进京陪在自己身边,固然是想着让她与宝玉自小呆在一块儿,培养出超乎寻常的感情,将来方好顺理成章的结为秦晋之好,以便贾林两家能永为姻亲;但她的心里,却也是由衷疼爱于她的,毕竟敏儿已经没了,她便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骨血了,她不疼爱她,难道反倒疼爱别个去?

祖孙二人又叙了一回,贾母因见黛玉眉梢间的疲色已渐渐显露,恐累坏了她,方扶了鸳鸯一径去了。

自此,黛玉便在雪浪阁住下了。然因她原不甚喜贾府众人,是以除过每日到前面贾母屋里请安外,她一多半儿时候都是呆在自己屋里,或看看书,或写写诗作作画儿的,兼之迎、探、惜姊妹亦时常过来坐坐,与她或下棋或做针黹,日子倒也过得不算寂寞,只除了宝玉隔三岔五的过来献殷勤让她十分烦恼外。

展眼已是十数日过去。

这一日,黛玉如往常般,梳洗打扮用过早膳后,便带了紫鹃雪雁,去往贾母的上房请安。

不想才进了屋子,就见满屋子的人皆是一脸的喜气洋洋,尤其坐在上首的贾母和左下第一位的王夫人,更是喜气盈腮,笑得几乎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显见得有什么大喜事降临了。

黛玉本不甚关心贾府之事,因此也不欲问,只向贾母与邢王二夫人请完安,便欲退到一旁三春的行列中去。

岂料她还未及举步,贾母已笑容满面的冲她招起了手,“玉儿过来这里坐,外祖母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喜事儿。”

无奈黛玉只得上前坐了,含笑作洗耳恭听状,“外祖母请讲。”

“你知道你元春大姐姐年前才因贤孝才德,选进宫里作女史去了?不料昨儿忽然喜从天降,你大姐姐竟蒙今上亲自下旨,指与理亲王爷作了庶福晋,一跃成了正经尊贵的主子,可不真真是天大的喜事儿吗?”贾母笑着说道,眼里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得色,只因这元春先前在家时,亦如宝玉一般,乃是跟着她长大的,是以在她看来,自己的大孙女儿能有今天,自己实在是功不可没的。

一旁凤姐儿亦笑着凑趣儿道:“咱们大姑娘原生在大年初一,也怨不得她福大。依我说,以大姑娘这么大的福气儿,过不了一年半载,势必添上一位小阿哥,到时老太太太太才更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