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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同人)一梦潇湘冷清秋(130)

王夫人乃何等聪明之人?与薛姨妈又系一奶同胞的姊妹,岂能听不明白薛姨妈这一番话儿背后的真实意思?因寻思如今宝玉年纪亦不小了,也是时候该娶亲了,果真宝钗明儿进了门,亦好尽快将管家的重担一肩挑起来,免得她似如今这般捉襟见肘;二来以薛家的财力,嫁女时陪嫁之物一定少不了,好歹亦能缓解一下如今府里入不敷出的局面;最重要的是,自元春做了理亲王嫡福晋后,她再府里虽比先更体面了几分,到底不曾与贾母正面交锋过,如今整好儿借此机会,让贾母乃至贾府上上下下的都看清楚,如今她才是荣府内真正的女主人,凡事皆是由她说了算!

因向薛姨妈淡淡一笑,道:“妹妹只管放心,晚间老爷来家后,我必定将妹妹的话儿转告与他,请他明儿好生替妹妹劝劝外甥。”

说着老姐妹二人对坐着用罢早饭,又瞧着薛姨妈往梨香院去了,王夫人方扶了丫头金钏儿,往贾母上房去了。

瞧得王夫人走过来,侍立在门口的小丫头子忙扬声儿冲里面道:“二太太来了。”说着伶俐的打起了帘子。就见贾母正半身歪在榻上,就着凤姐儿的手小口小口吃着她几十年始终如一的白粥早饭,为的是养生。底下邢夫人则坐在椅子上,正赔笑着与其说话儿。

“这是二太太不是?怎么今儿个倒得了空儿,到老太太这里逛逛?”不待贾母开口,邢夫人便先似笑非笑着向王夫人来了这么一句。

王夫人见她这般阴阳怪气儿,不由轻蔑的扫了她一眼,方冷笑道:“我哦成日价都要为家里大小事务烦心,那里能向大太太这般受用,能时时伺候在老太太身侧?”不过一个填房,也敢来要她的强,真真是忒自不量力了!难道她以为只要自己巴结好贾母,就可以改变如今府内只她一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现状儿了?也不想想如今连贾母自个儿尚且快无立锥之地了!

邢夫人正欲再说,却见贾母一脸不善的向王夫人道:“我还没死呢,你来作什么?”一面又向凤姐儿道,“早年间常听人说你们王家乃诗书礼仪大家,尤其姑娘更是个个儿都贤惠孝顺非常的,如今看来,倒亦不尽属实,果然谣言害人哪!只不知你们家的姑娘奶奶们,可有没有被人教授过要遵从‘七出’之条儿的?”

凤姐儿听说,原是欲跟着刺上王夫人几句的,只是想着自己到底是晚辈儿,贾母之言又涉及到自个儿的娘家,遂一声儿不言语,只放下手中的碗,轻轻与贾母捏起肩膀,以实际行动展示起自己的孝顺贴心来。

王夫人被她祖孙二人的言行弄得心下十分不悦,然因贾母的话儿里提到了“孝顺”、“七出”二词,生恐真惹得贾母忍无可忍而换了贾政来,以“七出”之条首宗的“不顺父母”一条休离了自己,到时才真真是脸面性命都要尽失了,因几步上前欠身福了一福,方强笑道:“老太太这话儿,作媳妇儿的怎么当得起?不过是最近琐事儿太多,福晋那里又时常有人来,竟一刻亦不得闲,所以未能经常过来伺候老太太罢了,还请老太太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媳妇儿计较了罢。”

听她有意将“福晋”二字咬得极重,贾母不由暗自冷笑了一声儿,方道:“也是,福晋如今毕竟是名堂正道的主子了,咱们这些个作奴才的,又如何敢与主子比肩?罢,罢,如今你已是主子的娘了,自然亦是主子了,我亦不敢受你的礼领你的服侍,你只离了我这里罢。”“眼不见,心不烦”,省得她瞧了堵心。

一席夹枪带棒的话儿,说得王夫人是又羞又恼又气又恨,当下便欲拂袖出去,然转念一想,宝玉跟在贾母身边儿长到如今之事儿,乃所有亲戚本家人尽皆知的,倘此番不象征性的征求一下儿她的意见,明儿传了出去,到时被人背后戳脊梁骨儿的,决然不会是贾母,而只会是她;况这会子若不向贾母提出此事并表明她的态度,岂非与她今儿个走这一遭儿的初衷背道而驰了?她可不白作这样儿傻事!

遂忙忙换上一脸的笑意,道:“媳妇儿今儿个来此,除却向老天太请安外,还有一件大事儿要回与老太太知晓,还请老太太容媳妇儿坐了,与您一一道来。”

说完见贾母犹是一脸的不善,只鼻子里几不可闻的冷哼了一声儿,却亦并未开口说反对的话儿,王夫人方半身坐到了邢夫人对面儿的椅子上,道:“昨儿个夜里听老爷说,如今宝玉亦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娶亲了,命媳妇上心些儿。媳妇儿想宝玉到底一直跟着老太太过活儿的,便是婚姻大事素来依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歹亦该征求一下儿老太太的意见才是,因此媳妇打早儿过来,为的便是讨老太太一个示下,到究何时打发媒婆儿上姨太太家放定的好?”

一篇话儿说得贾母分明怔住了,半日方回过神来,因喜怒莫辨的道:“上回儿才有个和尚说了,宝玉命里不该早娶,不然于身上不好,怎么你这个作娘的反倒给忘了,不顾惜起他的身子来?且等再大一大儿在好生与他挑选罢。”心里却在冷笑,说得倒是冠冕堂皇,还“放定”呢,呸,也不瞧瞧儿那薛家什么身份?配是不配与他们家结亲?况旁的不说,就冲薛家乃王夫人的亲戚这一点,她亦打死不可能让宝钗进她们贾家大门的,不然明儿她可真真是别想再在这个家立足了!

王夫人见贾母轻描淡写一句话,便将自己方才的长篇大论给顶了回来,尤其还在暗里怪责她不顾惜宝玉的身子,心下生气,遂生硬的回了一句:“此事老爷昨儿个已做主定下了,今儿个不过是打发媳妇儿来知会老太太一声儿罢了。”言下之意便是贾母同意不同意其实并不重要,只要贾政与她同意了,此事便算是定下了。

但只贾母若果真能这般轻易便被她“击败”,亦不会独掌荣府家计,说一不二的屹立在贾府几十载而不倒了!当下便冷笑着反问王夫人,“既是你老爷说的,怎么昨儿个傍晚来请安时,未听他提及只言片语?果真我这个作母亲的,如今在他眼里亦如在你眼里一般,可有可无了?”说罢因命鸳鸯,“立时请你老爷去。”

鸳鸯听说,忙“嗳”了一声儿,抬脚便要往外去。王夫人见了,不由大急,却亦不肯当着邢夫人凤姐儿的面儿向贾母示弱,遂讪讪的唤回鸳鸯,道:“老爷这会子上吵去了,去了也是白去。”又向贾母道,“难道媳妇儿竟敢在老太太面前弄些鬼儿来?自然是老爷吩咐了,媳妇才来讨老太太示下的,还请老太太早些儿定夺罢,罢了媳妇儿还要去王府一趟儿,迟了就不好了。”

听王夫人又抬出元春来压自己,贾母心里越发怒不可遏,因冷哼一声儿,道:“既是要去见福晋,自然耽搁不得,倒是赶紧去的好,至于宝玉之事,晚间待你老爷来家后,咱们再议亦不迟。”一面命琥珀,“送你太太出去。”

见琥珀已快步行至门边儿挑起了帘子,榻上贾母又转过了身去背对着自己,逐客的意思儿显而易见,王夫人到底不好再呆下去,只得气哼哼的退了出去,一面暗骂着贾母倒会摆谱儿,还当自己如今是先时的老封君;一面思忖着到究何时自己方能彻底的在荣府内说一不二,难道非要待得贾母宾天那一天?一面又骂自己方才先气弱了,原该强硬到底的;一面又犯愁,晚间贾母果真唤了贾政过去商议此事,自己可该怎么说?端的是百般心思齐齐涌上心头,最后系数汇成一个念头,不拘怎样,好歹此番不能再屈服于贾母之下了!

当下遂扶了金钏儿忙忙赶回荣喜堂,命人服侍着换了衣衫,又重新妆扮了,便坐上马车,一径往城外理亲王府去了,暂且不表。

不提这厢王夫人的百般思量,且说荣庆堂内,在王夫人离去后不久,贾母便推说自己累了,打发了邢夫人凤姐儿婆媳出去,方歪在榻上,又命小丫头子拿了没人捶榻尾与自己捶着腿儿,开始生起闷气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