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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相公(出书版)(84)

“汴沧月。”崔翡开了口:“当日你下手杀害于我,之后哄骗碧落说我不能赴约,更是化作我的模样在望川河边与她决绝,累得她伤心绝望之下许于叶妖沙华化作两生树——此事可真?”

风呼呼的吹着,明明狂暴,周围却一片寂静。桑娘疑惑的抬头看,原来那两生树在听见崔翡的话之后便停止了挣扎。静静的立于尸盆之上,恢复了缓缓地旋转。

“……真。”汴沧月脸色冰冷。

话音刚落,整个空中的温度一变,瞬间低至极点。龟裂的大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花。无头青蛟爬着爬着身子被冻的硬实了,铁砣一样从两生树干上跌落下来,直掉入尸盆中去。

汴沧月猛地腾过去抓住了无头青蛟。但见蛟身一闪,化作了一个断了矛头的青铜长矛,沉沉落在他的手里。

“碧落。”汴沧月抬头看着两生树:“当日你已清心向佛。你师傅圆寂之时托付于我,无论如何都要助你修成大道。你却甘愿自毁道行与凡人相恋。之后更是化作两生树——情之一字,你在地府万年,莫非依然没有参透?!”

耳边传来崔翡仰天的长笑声:“月幽兰啊月幽兰。我道你真的动了凡心,却原来你还是那个无情无心的草罢了!人世间的情爱滋味,又如何能奢望你懂半点?”崔翡笑着笑着收住了笑容,黑色妖气燎天弥漫,恶狠狠的看着汴沧月:“今日我便要报我的前仇!”

崔翡双手一身,狼牙刀出现在他的手里。他脚下一点,拔身而起,直向汴沧月劈来。汴沧月右手一挥,飞身后退,无数的兰草叶破土而出,如一扇一扇的巨门,挡住了崔翡的去路。崔翡手上双刀交错,一路劈碎了叶片。碎了的叶片便化作满天碧玉,飞溅开来。崔翡的动作身形当中隐隐可见黑东生的身影。只是被那样灰蒙蒙的雾气笼罩住了,看不真切。

尸盆的颤抖益发的剧烈。地晃天摇。那些封在洞口的黑色雾气里已经出现了无数只或枯干或腐烂的手。挣扎着,抓挠着,充满了迫切与绝望。这边厢崔翡破开了叶片转眼便来到汴沧月近前,狼牙刀狠劈而下,汴沧月便举起断矛抬手挡住。只见刀矛相击的瞬间,崔翡突然一探头,原本还算是沉毅的脸大变,嘴撕裂般的裂开足有两尺来宽,从喉咙里面探出无数个腐烂的人头,赫赫冒着黑气便向汴沧月的胳膊咬来。

汴沧月长矛一挑,挑开了狼牙刀,足下借力飞点,旋开身子避开了人头的啮咬,轻叹一口气:“如今的崔翡,不过是尸盆里产生的一个怪物罢了。当年的事情,既已过去,便永远无法再回头。”

崔翡又是仰天一阵长嘶,手上刀光交错,再次取向汴沧月。汴沧月且战且退,每一击都是躲避的成分居多,因了怕让黑东生的阴魂魂飞魄散并没有下杀手。而那崔翡无所顾忌,招式越发的狠绝凌厉。但见汴沧月断矛再挑,崔翡旋身飞了出去,猛地撞在了两生树的树干之上。

崔翡顿住了势子。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与深切的伤痛,探手抚上了两生树的树干。两生树顿时停止了旋转。地下的尸盆在两生树停止旋转的同时,黑色的雾气也凝结成了实质的东西,咔咔响着龟裂开来,一时间无数的腐尸从裂缝中探出了身子,挣扎着怪叫着便要破洞而出。

“碧落……”

崔翡喃喃的开了口,眼睛突然瞪大。两生树的树枝弯折了下来,一只缠住了他的身体,另一只则猝不及防的穿透了他的胸口。与此同时树身又恢复了旋转。原本低至极点的温度迅速回升。空气在两生树的摩擦中泛起了火光,逐渐成为无数细碎的闪电,一道一道猛击向刚刚探出身子的腐尸,将他们一个一个又击落了回去。

尸盆的黑色雾气一化。汴沧月手中的长矛青光一闪恢复了无头蛟的模样。腾进尸盆之中利爪横飞巨尾横扫,一些刚刚爬出来的腐尸里马成为了无数的碎块,隐没在浓雾之中。

崔翡浑身灰蒙蒙的雾气散去了。他不再半透明,恢复了生前的模样。他抬起手细细的抚摸两生树的树干,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与深切的悲伤:“……你化作了树,便也无心无情了么?”

两生树的树叶沙沙的响着。崔翡手一沉,他的肉身顿时散做一团一团的光晕,缓缓飘散开去,赫然显露出黑东生的阴魂来。

玄天青抢前一步扶住了黑东生的阴魂。他紧闭双眼。颜色越发的浅。汴沧月慢慢走了过来:“他的妖魂被崔翡所损,只怕……”

玄天青不多言,探手从怀中的芥子袋中拿出一块紫色的石头。此石一出顿时紫色光华流转。原本阴沉喧嚣的空间顿时清透下来。但绝地府原本无处不在的压力为之一空。紫色光华每扫过一次,那光秃秃的大地便凭空迅速涨出各种植物,发芽开花结果枯萎,周而复始。

玄天青掌上用力,手中的泪石应声而裂。化作两半。他垂手将一半没入黑东生的胸口。只见无数的光晕交织着将黑东生的阴魂笼罩起来成为一个光茧,随之光芒暴涨而后消失。躺在地上的黑东生便慢慢睁开了眼睛:“玄师弟?”

“是玄师兄。”玄天青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底却掠过一丝释然。

黑东生站了起来,眼里还有未散的疑惑,在看清周围的环境之后慢慢闪过一丝了然。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谢了。”

“汴兄。”玄天青将余下的半块泪石抛了过去,汴沧月一探手,稳稳握在了手里:“玄某一向不愿承他人的恩情。救黑大狗之恩,便用这余下的半块泪石偿还。”玄天青声音一冷,握紧了桑娘的手:“汴兄心思深沉,非我等所能揣测。今日一别。日后再见,定当兵戎相向,毫不留情。”

桑娘猛地抬头。玄天青浑身冰冷透着杀机。黑东生默然不语。再看那汴沧月,闻言沉默半晌,终于牵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好。”

今儿个天气不错。一大早就阳光明媚,入秋了,早晚已经带有一些凉意。许多人家都要赶在入秋之前准备今冬的新衣,京城那边需要的贡品单子也送了过来。一时间彩衣庄的生意好得不得了,连带着府里也跟着忙碌起来。

桑娘睡了好沉的一觉。恍惚间睁开眼睛时日头早就到了正当空。透过卧房半敞的窗户隐约听见外面传来王大娘的声音:“……哎呀姑奶奶,这架子这么细你把冬被全搭上面,它能不折吗?!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找几个人去拿点粗的木头来重新搭个架子啊!趁着日头好,赶紧把被子都给晒了,在柜子里捂了这么久,潮乎乎的全是味儿哪!”

桑娘拿起外套披上起了身,站在窗口看下去,后院里正鸡飞狗跳的在搭木棚。丫环们正忙碌的将秋冬要用的东西翻出来晒。王大娘插着腰站在长廊上指手画脚。桑娘忍不住微笑。王大娘年纪见长,脾气也跟着见长。桑娘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力的在窗户边的卧榻上坐下,将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真的是……很温馨很平常的生活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