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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此多娇(90)

话音戛然而止。

大雨如注,云染抱着怀里猝然软下去的身子,将他往下直直垂落的手给牢牢的握住。云染缓缓将脸埋在他怀里,小声说:“父亲,等下辈子,我们再做一家人,我一定好好保护你。”

“父亲,父亲,阿染……”陆长亭泪如雨下,心痛难当,一天之内,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阿辞虽小却已懂生死,他不敢置信的推着云疏已经毫无声息的身体,云疏没反应,他却固执的一直推,嘴里无声的唤着祖父,眼泪急急的掉落,最终他身子一软倒在了云疏身上,他哭得太厉害已经虚脱了。

秦时跟方平皆是露出不忍的神色,事情发展至此,始料未及。

此时,好像丢了魂一般的楚明亦这才仿若大梦初醒,他小心翼翼的凑过来,湿透了的满头白发异常扎眼,他跪在云疏身旁,神情谨慎,语气刻意压低的对云染道:“阿疏……阿疏,他睡着了吗?外面好吵哦,我要把他带回家睡觉,来,把他给我。”

楚明亦眼睛微微发亮的将云染看着,期待着他将云疏交出来,甚至又催促了两声,云染缓缓的抬起头,目光漠然噬骨。

楚明亦有些烦躁了,就像是孩子被抢走了最宝贵的东西,“快给我呀,他是我的!我的!”

云染一字一字的道:“他不是睡着了,他死了,被你逼死的。”

楚明亦一震,怒吼:“死了?……你胡说!胡说!你敢咒他!”

云染重复的说:“他死了,被你逼死的。”

“阿疏,阿疏,你跟我回家,跟我回家!”楚明亦试图伸手去碰云疏,身子却猛然一顿,几欲碰到云疏衣角的手颤了颤,失力的垂落,撑在了满是积水的地面上。

云染不知何时捡了掉落在旁边的长剑,用力的插/入了他的腹部,然后面无表情用力的拔出,伤口顿时血流如注,将原本已经被雨水冲干净的地面迅速重新染红。楚明亦的下属纷纷冲上前,要将云染拿下,陆长亭已经将晕过去的阿辞交给方平抱进去,此时第一时间横剑挡在了前面,湿润的额发遮住了半边眼睛,眸色如刀凛冽。阿展几乎立马冲过来,跟陆长亭并肩。

秦时心惊肉跳的唤他:“子瑕!!!”

阿展根本不为所动,他拔出长剑,满脸的冷然。敢来一个,他就杀一个,来一双,就杀一双,绝对不会让人伤害到他身后的人。

楚明亦面上冷汗和雨水交杂,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抬起,惨白的嘴唇一开一合断断续续的道:“别动他,你们全部,都不准动他。”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东阳城外,香叶山。

一场大雨过后,温度降了许多,天气凉爽了不少。清晨的山林间,满是湿润的雾气,显得更加缥缈冷清。

一身镐素的云染在陆长亭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走着,他怀中紧紧抱着一个黑色的盒子,面如死灰。阿展牵着阿辞和方平静悄悄的跟在他们身后,阿辞一双大眼睛空空茫茫一片,机械的跟着阿展走,视线似乎落在前面的云染身上,又似乎没有。

“……到了,就是这里。”不知行了多久,在前面带路的赵烟儿突然停下来,轻声说着。

她站立的五步远的地方有一座小小的孤坟,立了个无字碑,在这荒山野岭里显得格外的凄清。

“当年我不是没有来追查,只是,只是等我发现,刚好看到王府里的人把孩子给扔……”赵烟儿说到这里脸色难看的不忍再继续,她低低敛着眸始终不敢去看云染那边的反应。

云染跪倒在坟前,发颤的手抚上那鼓起的坟包,毫无血色的唇翕动了两下,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从云疏死后,他好几日没有开口说话了。如果不是赵烟儿突然闯来说知道孩子葬身的地方,他恐怕就要这样不吃不喝呆呆的抱着云疏的骨灰到天荒地老。

陆长亭随着云染一同跌跪下来,他刚才压制着一口气有意无意的躲开视线不敢朝着这边看,但是此时此刻近前来还是不可避免的看到了,这是一座坟墓,一座小小的孤坟,里面葬着他刚出生的孩子,五年前就离世了,而他这个当爹的如今才得知实情。

那口压抑的气息终于是禁锢不住,伴随着眼泪汹涌而出,陆长亭泣不成声,眼前一片模糊,“孩子,孩子,爹爹来看你了……”

阿辞也缓缓的走近,眼睛里没了往日明亮的神采,他鼻头泛红,哽咽了极小声的说:“小宝宝,哥哥来看你了……是哥哥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云染并没有哭,他将手臂搭在上面身子缓缓下压,将脸贴在了坟上轻轻的蹭了蹭,闭上了眼,就像是将它抱着一样,亲昵的温柔的。

就这样静静的,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过,树林摇曳声响,仿佛有谁在絮絮低语。

云染突然浅浅弯了弯嘴角,手在坟上轻怕,低喃:“宝宝别怕别怕,我来带你回家。别怕,我在呢。”

云染将好几日没离手的云疏的骨灰盒暂时交到了陆长亭的手里,然后俯下身开始……徒手挖坟。

陆长亭一抹泪,稍微怔了怔,哑声问:“阿染,你……”

云染没回头,继续用那双细白修长的手指执着的挖着,“我要把孩子带回家去,他在这里太冷太害怕了,我要带他走。”

陆长亭沉默了一下,道:“好,我们把他带回家。”

赵烟儿终于抬起头来,看到云染那双手已经出血了,郁郁的拧起眉头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别开头去,没有阻止。

陆长亭痛心的将魔怔了似的云染的手给捉住,不让他用手,“阿染,阿染?你看着我,你这样孩子会心疼的!让我来好不好?”

云染黑眸怔怔的看他一下,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跪在地上不停的挖,阿展跟方平,还有陆长亭全部闷不吭声在旁帮起忙来,阿辞抱着陆长亭转交过来的骨灰盒站在一边,小手抱得死死的。

陆长亭实在不想云染的一双手机变得血肉模糊,趁着他不注意便将他点了睡穴,让他昏睡了过去,抱到旁边的树边让他靠坐着,阿辞便跟过去,蹲在旁边眼睛眨也不眨,寸步不离的将云染守着。

等云染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秦府的房间里,天已经黑了,他身边除了摆着云疏的骨灰盒,还多了另外一个稍小些的盒子,通体全黑,透出一种噬骨的凄冷。

云染缓缓坐起来,视线定定的落在上面片刻,一手一个盒子抱着缩靠在床边,似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以至于双手都在细微的颤动,他黑发披散,肤色惨白,呼吸浅弱,他从云疏死后都没怎么哭,却浑身都散出一股无声的凄然绝望。此时此刻的他一言不发的空洞模样较前几日更甚了。

陆长亭仍旧红着眼,强打着精神,端着一碗粥跪坐在云染身边苦苦求了半天,就想他能吃一口。结果云染嘴都没张,就像是将自己隔离了起来,对他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