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平生不会相思(74)

可对面的声音和影响依旧残酷地继续着,“谭一霖,你发疯那两年,杨远修怕你自残便在屋子里设置了不下二十个摄像头,一会儿给你看的,就是当年我们弄到的一些录像,你看完,或许能认清一下现实。”

苏漠的影像随着这句话蓦然消失,然后屏幕里忽然出现了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与其说他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头野兽,那个人龇着牙满嘴满手都是血,他狠狠咬着自己的手臂,血红的眼睛突出来,凶狠地瞪着自己的胳膊,像是要把整条胳膊生生咬断。

忽然屋子的门被人打开,门口出现一个白衣男人,那个疯癫的人立刻放开自己血肉模糊的胳膊,兴奋地嚎叫着朝那个白衣男人迅速扑过去,男人敞开怀抱抱住朝自己冲过来的人,那个人在他怀里像是呆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骨碌碌转着,过了很久他忽然狞笑一下,张嘴便朝白衣男人的胳膊狠狠咬下去,牙齿渗进那人的血肉里后,他又用力来回拧着头,像是要把那人的肉活生生咬下来。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嘶吼声,脸上只有癫狂的神情。

他兴奋难耐地捶打他,撕咬他,挠他,踢他,无休无止。

“不……”黑屋子里忽然响起一个喃喃的声音,“不……不……不!!!”那个声音陡然尖叫起来,“停下来!我求你,我求求你停下来!!”

可没有人理他,那个影像持续地放映着,他朝那个屏幕冲过去,狠狠地、用尽全力地一拳一拳砸下去。

“停下来……停下来……”

鲜血立刻从他的指间迸射,他像是感觉不到痛,只是疯狂地捶打那个让他心痛得要撕裂开的影像,屏幕里的男人和他一样失神而疯狂,而那个白衣男人却一直咬着牙,默默忍受,漆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头顶那张已经狰狞而扭曲的脸孔。

直到那个疯癫的男人忽然全身抖动着呆了一下,然后立刻向后退开,像是受不住似的猛地抱住自己的头,朝后冲过去,冲到墙壁,重重把自己的头砸向墙面,白衣男子迅速起身,像是痛得狠了踉跄了一下,然后他一瘸一拐地朝那个男人跑过去,一把抱住那个已经是一头鲜血的人,那个人的头还是用力向前撞着,却一下下撞在男人宽广的胸膛上。

“少爷……”

男人像是喃喃地,咬着牙从牙缝间蹦出两个字。

“少爷……”

白衣男人抱紧他,渗着血的胳膊圈住那个痛得癫狂的人,“我在,一霖,我在,别怕……”

“疼……好疼……少爷……我疼……”

“我在,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

血和泪顺着两个人的身体慢慢流下来,在地上摊开一片片猩红的液体。来唯看着屏幕里死死相拥的两个人,像是终于承受不住了跌坐在地上,撕心裂肺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消失】

“老爷,大少爷来了,在外面等着。”

杨纵嗯了一声,“让他进来吧。”

苏漠过去传了话,不一会儿杨远修便走进来,到杨纵面前站住,“父亲,把他还给我。”

杨纵微微抬了眼皮,又闭上,“谁教你这么和我说话的。”

杨远修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下来,“父亲,我知道他在这里,请您放过他。”

杨纵终于睁眼看向他,“我给了你一年半的时间,是你一意孤行要樊墨继承杨家,我已经老了,活不了多少年了,可有些东西还没有跟着老掉。”

杨远修盯着杨纵平静无波的脸,没有说话。

“我也不明白,我都同意你和他一起了,为什么你也不能退一步,给我一个姓杨的孙子,”杨纵慢慢站起身来,苏漠赶紧过来扶他,他笑着摆了摆手,慢慢挺直脊背和杨远修平视着,“你既然不让步,我只能让那些东西走出来,跟你好好谈谈。”

父子两个人盯着对方的眼睛,谁都没有说话,空气却像是被冷凝住了,阴森森的有些毛骨悚然,周围人没有一个敢说话,直到杨远修终于收回目光,垂下眼,慢慢说,“你放过他,我答应你。”

“晚了。”杨纵像是笑了笑,“机会不是一直有的,我教过你。”

杨远修瞳孔一缩,声音森冷起来,“什么意思?”

“来唯死了,谭一霖回来了,懂了吗?”

杨远修高大笔挺的身子像是猛然颤了颤,他紧紧盯着杨纵的眼睛,像是缓了一下呼吸,“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让他想起一些东西罢了。”

“你!”杨远修忽然提高声音,脸上的表情第一次慌乱和狠戾起来,“你凭什么这么做!”

“凭我是你父亲,而你是我杨纵的儿子,身上流着杨家的血。”

“杨家……杨家……”杨远修喃喃念着,忽然笑了笑,声音如同寒冰一样刺骨,“父亲,我为了这两个字活了三十六年,我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你逼我告诉你他父母的去向,你告诉我是为了杨家,你逼我杀龙念全家,你又告诉我是为了杨家,杨家、杨家……你又为了这两个字伤害他,你知不知道他到底因为我们杨家受了多少苦,你到底要我退到什么地步你才能满意!”

杨纵看着这个一向淡定的儿子脸上露出的失常而心痛的表情,他微微失了会儿神,他看着他很久,然后伸手握住杨远修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小修,生在这个家族,这是你必须走的路,你为这两个字活了三十六年,我为它活了一辈子。”

杨纵松开他,转过身,“有些责任是你注定要背负的,你没有机会选择想走的路,早些认命会少些痛苦。”

大厅里弥漫着一股死寂的味道,两拨人各自看着自己的主子,纷纷垂头掩饰心里的酸涩。

杨纵和杨远修,明明看着那么强大的,好像能将任何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两个男人,却偏偏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就在众护卫们全部沉默着不知所措时,忽然厅外传出吵嚷声。

“夫人,夫人您等等,老爷不让进……夫人……”

话音刚落,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所有人迅速回头,门口站着一个白发的女人,她的头发虽然花白了,眉眼间的痕迹却依稀能看到当年惊艳的影子,杨纵和杨远修在看到她时都愣了一下,杨纵回过神朝她走过去,皱了皱眉,“敏敏,你怎么来了?”

女人忽然笑了笑,可眼里却看不到笑意,她忽然从怀中抽出一把刀抵在脖子上,杨纵瞳孔一缩,定在原地,“你干什么!”

杨远修也立刻过去,声音有些慌,“妈,你干什么!”

女人依旧笑着,可眼里渐渐凝聚起一层泪光,她看着杨纵,声音却柔和,“杨纵,你放过我儿子,我求你,行吗?”

“什……”

“杨纵,那个女人死了,你就永远记着她,因为我活着,所以永远比不上她,是吗?”

杨纵猛地一颤,愣愣地看她。

“我都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女人笑着,泪终于蓄不住慢慢流下来,“可你知道吗?如果那天我在你身边,我也会毫不犹豫为你去死,毫不犹豫为你做任何事,我只是没有那个机会,却让那个人永远活在了你心里。”她抬手擦掉眼泪,眼睛里的光忽然悲痛起来,“所以你对小峥什么都好,却对我的儿子处处刻薄,小峥可以爱男人,甚至可以和爱人结婚,他可以不顾杨家,可以随心所欲,可我的儿子呢?为什么你要这么对他?因为我活着是吗?我活着,所以你只喜欢小峥,喜欢那个女人的儿子,不在乎我的儿子,是不是?”

上一篇:这支烟灭了以后 下一篇: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