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可以觉得他恶心，就是雯雯不行，那个他拼尽全力生下来，又拼了命养到这么大的孩子，那是他的女儿，他这五年活下来的最大的支撑，那是他的命，他半点都不敢想象会失去她。
毛小羽断断续续地喃喃着这些话，王子闻听得整颗心都揪扯起来，可除了抱紧了他一声声哄着，他也没有办法。他不能左右毛雯雯的思想，即便她只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那也已经足够她做出她自己的判断了。
他甚至都做好了毛雯雯因为想不开而和他们两个父亲疏远的准备，还想了好几个晚上要怎么让毛毛再高兴起来，直到周末这天准备搬家，王子闻等着搬家公司的人过来收拾毛小羽那个破出租房，毛雯雯突然从屋子里出来了，一言不发地直直朝王子闻走过去，然后板着脸，一脸严肃地说，“二……二爸，你跟我来。”
毛小羽要跟过去，毛雯雯却做了个停的手势，让他站住。毛小羽心里又是一抖，疼得真的想哭了。
王子闻皱着眉，有点忍不住想教训这丫头了，可还是勉强忍住了，过去亲了亲毛小羽的额头，哄了一会儿，才转身跟着毛雯雯进了另一个房间的门。
毛雯雯关了门，紧紧瞪着王子文，目光十分不友善，还带着一腔埋怨似的。
王子闻被她盯得肝颤，整个儿蹲下来，无奈道，“叫我过来干嘛？”
毛雯雯咬紧了嘴巴，像极了自己的眼睛里却露出像极了毛小羽的目光，王子闻心里一软，叹了口气，试探地伸手抱抱她。这回竟没被甩开，他赶紧抱紧了，轻轻拍她的小肩膀，“傻丫头，你到底想啥呢？问你也不说，知不知道你爸爸这几天担心死了，昨天都差点哭了。”
毛雯雯狠狠一颤，呆呆说，“爸爸……爸爸哭了吗？”
王子闻松开她，严肃道，“爸爸那么疼你，你是要伤他的心吗？”
毛雯雯慌忙摇头，手指抓着裙摆，眼睛忽然红了，“我不……我不想伤他心，我、我……呜……”
一言不合就哭了。王子闻吓了一跳，赶紧又把孩子抱住了，却被小家伙狠狠咬住了肩膀，恨声说他，“你、你坏蛋！你坏！你欺负爸爸……呜呜，你为什么不要他，不要、不要我们……呜……”
王子闻蒙住了，呆了很久才说，“什么……我怎么不要你们了？你看，咱正准备搬家呢，我这不是要带你们走吗？二爸心疼你们还来不及……”
毛雯雯眼泪汪汪地，又用力推开他，一边擦眼泪一边转身跑过去，打开后面的柜子，抽噎着说，“爸爸一直……一直都好、好想你，你为什么要让他……呜呜，等那么久……”
王子闻被她哭得心疼，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到毛雯雯从柜子里一个接一个地抱着什么东西过来，放到了地上。王子闻下意识伸手去拿，看到封面都是速写本，茫然道，“呃……雯雯画的画吗？”
毛雯雯边哭边摇头，“都是你，里面都是你……”
王子闻的目光微微一颤，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默默咬了下牙齿，慢慢翻过去了一页。
耳边是毛雯雯带着哭腔的声音。
“十年……一个本子一年，爸爸贴了十年……”
“每一张都是、都是你，我看到爸爸偷偷在看，经常要看很久，我还、还看到他哭了，他看着你，他却哭了……”
“可他总说你很好，他说……说雯雯的妈妈很好，什么都特别好，他好喜欢，他最喜欢雯雯的妈妈，他说她是他的骄傲，是他的榜样，是他最最喜欢的人，他会想念一辈子。”
“我终于知道，他……他说的就是你，爸爸……爸爸才是妈妈，你、你……你是我爸爸，呜……为什么你不要我们，爸爸好想你，我、我也好想你，我们两个人都好想好想你，可你为什么不在……为什么要让我们等这么久才来……”
王子闻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速写本上晕开了一片水渍，眼睛疼得厉害，让他都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他抬起头来，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喃喃道，“你怎么……怎么就确定我是你爸爸？怎么就知道是我……”
毛雯雯咬了下嘴唇，手背蹭着眼睛，抽泣着说，“爸爸和我说妈妈的时候，他说话的样子，和看着你时候的样子，一、一模一样……他和我说了，他就喜欢妈妈，他一辈子都喜欢妈妈，他才不会喜欢别人了，你……你就是我妈妈。”
王子闻慢慢把那些本子合上，终于站起身来，把毛雯雯整个抱起来，哑声说，“那雯雯都懂了吗？知道……知道双性人什么意思了吗？”
毛雯雯抱紧了王子闻的脖子，默默地点头，又抽噎着说，“雯雯是不是说对了？爸爸是妈妈，二爸才是爸爸。”
王子闻长长呼了口气，侧头亲亲女儿的脸，把她脸上的泪珠又一点点擦拭掉，“其实那都不重要，那就是称呼而已，雯雯就叫他爸爸，就叫我二爸，没什么不好的。只要你不嫌你爸爸和别人不一样，不要伤害他……”
毛雯雯赶忙勒住他的脖子，慌张说，“雯雯没有！”
王子闻总算扯出个笑来，轻轻擦干净她的脸，又印了一个吻在额头上，“雯雯把这话和爸爸说好不好？你爸担心了好几天，现在在外面一定很难过，雯雯去安慰他好不好？”
毛雯雯慌忙点头，赶紧推着王子闻跳下去，一把拉开了房门。
毛小羽就苍白着脸面对着门站着，碍着她的话不敢接近，神情是显而易见的寥落。毛雯雯看得心口一痛，赶紧跑过去，毛小羽愣了下，慌忙张开手臂接住忽然扑过来的女儿，等感受到怀里满当当的小家伙，碰触到她肌肤的温度，他忽然就忍不住，整张脸激动得红了起来。
毛雯雯抱紧了他，才知道爸爸担心成这个样子，立刻愧疚起来，勒住他的脖子抽了下鼻子，闷闷说，“爸爸，对不起……”
毛小羽赶紧摇头，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手足无措道，“雯雯想明白了？想明白就好，不讨厌爸爸就好……”
毛雯雯急忙说，“怎么会讨厌，爸爸最好了，雯雯最爱爸爸了，雯雯还要长大保护爸爸的，怎么会讨厌爸爸！”
毛小羽终于忍不住，登时就哭了，表情却是笑的，傻愣愣地说，“嗯，嗯，雯雯一直说长大要保护爸爸呢，爸爸还记着呢。”
毛雯雯看到他的眼泪吓坏了，也跟着哭起来，边哭边说，“是雯雯不好，对不起，爸爸别哭，呜呜……”
王子闻看着哭成一团的父女俩，哭笑不得又心疼不已，过去把一大一小一起抱住了，左右亲一亲，艰涩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你们委屈了。”
毛雯雯打着嗝瞪他，王子闻讪讪地笑着，毛小羽倒是破涕为笑，哄着女儿说，“你二爸也没错，当年是误会，他也不是故意……唔！”
毛小羽的话没说完，忽然捂住嘴干呕一声，来不及说什么便匆忙起身跑到洗手间去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