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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念(85)

林陌静静看着他,听他说完后默默垂下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

邢奕接着又说,“这三年他有很多男朋友,那些人的照片我每个都看过,每一个,看着都有苏郁的影子,每一个都有长得像他的地方,”邢奕说着,慢慢握紧了拳头,“所以我那时候想,他之所以会突然出现,那么费尽心思地救苏郁,是不是因为在以前无意间见到过苏郁,心里一直记着他,所以才找了那么一群替身来想念他?”邢奕哼笑一声,“可是那天晚上,我看到手无寸铁的他竟然亲手解决了十多个人,那么冷静冷酷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邢奕说着,声音蓦然冷冽起来,“陆放那个人,几十年来都是谨慎又多疑的性子,林医生,你觉得那样的人,会把自己所有的产业毫无保留地交给一个流放在外十年的私生子吗!”

林陌黑眸里的光芒忽然闪了一下,过了很久,他终于抬起眼看向邢奕锐利的眸子,像是在探寻着什么,“这些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不是么?”

“呵,”邢奕忽然自嘲地低笑了一声,看着林陌哑然道,“你知道吗,我恨那家伙,恨了四年。”林陌愣了愣,看着这个嘴里说着恨的人,眼里却露出一股称得上无助的神情,“不管我怎么努力,不管我对苏郁怎么好,他心里想的,念的,至始至终都是那个男人,你知道吗,陆大哥这三个字对我来说就是魔咒,我听到一次就想杀人你知不知道?”苦笑了一下,他忽然像是茫然了,黑眸空洞地眨了一下,又一下,“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我永远得不到他,再也得不到了……”邢奕喃喃说着,没了神采的眼睛呆呆盯着敞开的病房门,又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再也得不到了……”

林陌想说些什么,看着男人茫然又痛苦的眸子,他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可那股悲伤像是堵住了他的喉咙,他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这个人好受些,那股悲哀的感觉太浓烈,好像所有的语言都贫瘠了。

邢奕看着被风刮动了一下的房门,忽然呵呵笑了一下,空洞又呆傻的笑容,像是嘲笑一个愚蠢的笑话,“他刚说要好好珍惜我的,你看,承诺这种东西,就是这么可笑。”

林陌忽然觉得心疼,那种酸楚的胀痛让他有些无措,他看着邢奕呆愣的笑容,终于喃喃着说道,“其实有些人,也许早就注定了不是你的了,”邢奕微微颤抖了一下,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林陌像是想着什么,眼神有些飘忽,声音也带着苦涩,“有些感情,就算再怎么刻骨铭心,坚持得太痛苦的话,就该放弃了不是么?”说着,他看着邢奕扯着嘴角微微笑了一下,明明是个笑容,看在眼里却觉得有些悲凉,“其实放下,也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男人眼里的悲哀那么浓,邢奕忽然有些怔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单单只是看着林陌这样的眼神,竟觉得身体四处都跟着难受起来,但很快,林陌眼里的神情慢慢散去,男人又恢复了平日淡静平和的模样,对着邢奕微微笑道,“不要想了,先好好休息吧,你身体这么多伤需要睡眠来调节的。”

邢奕眼里暗了暗,哼笑道,“你觉得我睡得着么?”

林陌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叹了一声,弯腰给他盖好了被子,“尽量让自己睡,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先照顾好自己。”

邢奕疲惫地闭上眼睛,感到头顶的灯关掉了,林陌的脚步声渐渐远了,然后房门被轻轻关上,邢奕又睁开眼,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脑子异常可笑地清醒。钟表滴答摆动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响亮,他发着呆,脑子里晃过这四年和苏郁相处的点滴,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悲,越想越绝望,心里泛滥的煎熬一发不可收拾,眼眶忽然有些酸涩,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任那些苦涩的泪水一滴滴划过眼角,慢慢隐匿在枕头里。

苏郁从来都是压抑着不出声的哭泣,邢奕终于感受到他的那种心情,原来痛到极致,眼泪会难以抑制地涌出来,身体却和冷掉了的心脏一样,再难波动了。

苏郁,你爱我吗?

他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愣愣想着。

这么多年了,你有一点点,一点点地爱过我吗?

苏郁,你究竟,有爱过我吗……

外面忽然响起一声爆炸般的雷鸣声,惨白的闪电一瞬间亮白了漆黑的病房,邢奕侧头看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看着那上面一道道闪电割裂的创口,恍惚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心脏,灰暗沉闷,四分五裂。

走廊里忽然响起一个人沉重的脚步声,邢奕茫然地看向门口,心里隐约有着预感,却不觉得欣喜,明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听着,等着,却像是在等待一个早已既定的结局。

门被推开,全身湿漉漉的苏郁一步步走进屋来,苏郁出神地走着,没有开灯,闪电带起的惨白光芒里,邢奕看到他苍白无神的脸,看到他黑到痴傻的眸子,看到他脸上不停滴落的泪,邢奕静静看着,心脏越来越疼,疼到麻木,又回到这四年里他最熟悉的感觉。

“回来了?”男人声音平静。

苏郁恍惚了一下,呆愣愣抬头看他,邢奕面无表情,只是默默盯着他,他忽然承受不住男人眼里深藏的东西,撇过头死死咬住了唇。

邢奕看了他很久,终于也收回眼,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平静地问,“去哪了。”

“……”苏郁僵直了很久,终于低低回答,“回家了一趟。”

“找到什么了?”

苏郁又出神了一会儿,忽然像是可笑一般呵呵笑了笑,“你知道吗,我们准备越狱前,他对我说过的话。”

邢奕看着天花板,眼睛眨也没眨,没接话。

苏郁虽是问句,却只是喃喃自语,“他说……宝贝,等出去了,我给你买一个大房子,很大很大的房子,只有我们两个人,”苏郁像是陷进回忆里,声音却越来越哽咽,“我专门给你弄一个音乐制作室,还有录音棚,有一排排的设备,隔音最好的墙,你随便折腾……然后我再给你把户口办了,给你堂堂正正的一个身份,到时候进我们陆家的户口本,谁都抢不走……”苏郁的声音越来越抖,说出口的字都含糊了,“你想上大学我就送你去最好的学校,想学作曲我给你找最好的老师……以后,我白天就去上班工作,你在家写歌或者出去遛弯,晚上我们一起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什么都行,”苏郁越说越快,最后几乎歇斯底里地低喊起来,“你看,他都做到了,他对我说的每个承诺,他都做到了!我天天做梦都想再见到的人,原来就他妈在我身边!他明明都做到了,明明就在我身边,每天都抱着我叫我宝贝,每天我都睡在他怀里,我竟然到现在才敢确定,我竟然到现在才认出他来,我竟然……”

苏郁激动狂乱的声音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割痛了他自己,却也把那些痛双倍地戳刺进邢奕的心脏,邢奕却静静听着,一动也不动,目光像是冻结成了冰,连抖动都不会了似的。月光如水,安宁又冰凉,病房里沉寂无声,只剩下苏郁急促的呼吸回荡在空气里,过了很久很久,邢奕终于侧过头,竟是微笑的,安静地看着他低声说,“那句话,换我问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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