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流了很多血, 会有一点的, 明天喝点补血的汤就好了。”
“可是我不会炖。”
程诺沉默。
段星舟又自然而然地转开了话头：“阿诺，我讨厌呆在医院。”
程诺低声说：“没有人会喜欢医院。”
“你说的对，不过我讨厌的原因跟别人不一样。”段星舟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语气都沉闷了起来：“四年前我出了一次车祸，在医院里呆了好久，那段时间不知为何，我过得生不如死，感觉心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总是做梦总是哭，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治不好的病。从那以后，我一到医院就会想起那段日子，觉得心里烦闷，不舒服。”
四年前的车祸……应该就是他离开后，星舟出事故失忆的那段时间。
程诺愣怔地听着，泛红的眼里有水光闪动。
星舟的确是没了记忆，可是他的痛苦，却也不比他的要少。
至少，他知道自己痛苦的原因，而星舟，连自己为什么痛苦都不清楚。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有你陪着，今天我好像并没有那么难受。”段星舟轻笑一声：“如果来医院能有你相伴，那我愿意天天来。”
程诺蹙眉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段星舟从他怀里微微扬起脸，漆黑明湛的眼眸凝视着他：“阿诺，你其实很关心我的对吗？”
程诺气息微乱，强力镇定道：“毕竟是我推了你害你受伤，对你的伤情我应该负责人。”
“只是这样吗？”
“当然。”
段星舟只是无声勾了勾嘴角。
这人明显是嘴硬，受伤后，他有特别观察程诺的反应，那心急如焚的模样绝对是关心他。
这人之前对他所有的冷漠都是装出来的。
今晚，他比之前更加确认了这个想法。
“阿诺，你跟林珠关系那么好，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是不是？”
“……嗯。”
“所以你才一直避着我，对我没有信心？你觉得以我的家世背景，找你只是为了玩玩？”
“……”程诺没办法否认，因为这是他刚才自己说过的话。
“绝对不会的，阿诺。”段星舟深深地望着他，字字句句充满了火热的诚挚：“我喜欢你，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喜欢一个人。只要你点头，我们可以立马领证结婚，然后跟你一起抚养小希，你相信我好吗？”
程诺所有激烈的情绪已经在之前消耗完了，又因听他提起了四年前的事，根本狠不下心来再对他说什么绝情的话了。
所以只有沉默应对。
段星舟也没有逼他表态，轻轻捏着他的手指头，温声继续道：“还有，你以后别像今天这样做了好不好？免得我们都不好受。”
程诺只觉得胸口有些透不过来气，并未接他的话，把自己的手缓缓抽出来。
“你坐着，我去给你买瓶水。”
段星舟并没有强行拉着他不让走，而是用带着一点可怜的眼神望着他说：“那你快点回来，别丢下我哦。”
程诺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他，脸颊湿漉漉的，眉眼间布满疲倦，身上的衣服都皱了，染了不少血渍，看起来苍白又狼狈。
他微微昂头，长吐一口气。
今天的这个办法已经行不通了，他又做不到再次狠心地伤害他。不小心让他受点伤，他都已经心抽疼了，那究竟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放弃退却？
难道……只能又像四年前那样悄然离开吗？
可是现在的星舟不会失忆，他就算逃离躲避，成功的几率又能有多大……
程诺大脑空白地继续在原地静立许久，擦干脸走回留观室，段星舟似乎一直维持着看向门口的姿势，见到他回来，冲他露出一抹笑容。
程诺走上前拧开水瓶，递给他，段星舟接过喝了两口，也没问他怎么买水去了这么久。
护士过来打针了，打完针之后叮嘱还需要观察半小时才能走，程诺自然是留着陪他等。
中途的时候，程诺给林珠打了通电话，问了一下小希的情况。
这时候护士走过来询问段星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段星舟回了一句，林珠在电话那头听到了他的声音，便知道程诺此时是跟他在一起。
“你们没出什么事吧？”林珠惊疑：“我听这动静怎么像是在医院？”
“嗯，没事。”程诺含糊道：“再过一会儿我就回去了。”
林珠知道他说话不方便，也不再多问，挂断了电话。
肩头忽然一重，是坐在身边的段星舟把脑袋歪靠在了他的肩头，程诺不由问道：“还晕得难受吗？”
段星舟说：“贴着你，就会好很多。”
也不知道他是真晕还是装晕，但是今晚已经破例太多次了，此时也没必要推开他了。
就这样任由他贴靠着，半个小时很快就要到了，段星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反应，他们过一会儿就可以离开了。
留观室不时的有人进来，程诺原本半敛眸子，并未去在意，直到听到一道似乎有点耳熟的声音，才不经意一抬头。
门口有个穿着黑色长袖和牛仔裤的年轻男人，正扶着一个捂着肚子的长头发女人进来了。
男人原本在跟女人说话，似乎察觉到了程诺的目光，也转头看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愕。
“阿诺！”
“许琮！”
程诺没想到会突然碰到了许琮，之前都没听他说要来S城。
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跟许琮说过星舟失忆的事情，他心脏咯噔一下，提气忙要阻止他开口，许琮却已经看到了他身边亮眼到根本无法忽视的段星舟，震惊到脱口而出：“卧槽卧槽，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四年前他去接程诺时，他那丢了魂的样子还在记忆犹新，后来程诺又有了小希，许琮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再跟这个人见面了。
可是谁曾想，猝不及防居然又看到他们两人一起出现！
这他妈换谁谁不惊讶？
“你怎么会来医院？”程诺在他说出更多话之前，急忙出声打断了他，朝他使了个眼色。
“我女朋友不舒服，我陪她来看看。”许琮脑子还有些懵，他根本不明白程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段星舟缓缓坐直了身体，目光微闪。
这人看上去是阿诺的朋友，可是，他刚才为什么那样说？
而且，他感觉到程诺好像是故意打断他接着往下说的。
“你认识我？”
“我……”许琮感到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是他长得太大众，还是时间过去太久，见过一次面就不记得了？望进程诺那双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眸，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僵着脖子摇摇头：“我当然不认识你。”
段星舟不动声色地望着他反应：“是吗？”
许琮镇定下来跟程诺寒暄两句，急匆匆陪着他女朋友打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