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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凤随鸦(11)

听说酒醉的人半夜里都会口渴,有些还会头疼,不知道沅玡半夜会不会难受,还是留在这里守着,自己才会比较安心。

这么想着,展悦凡复又靠在床边坐下,渐渐地朦胧睡去。

好难受。沅玡在混身无比的刺痒疼痛中醒了过来。他缓缓坐了起来,低头一看,裸露的手臂上,原本细腻润滑的肌肤上起了一片接着一片的红色疹子,疹子中间还冒出了无数个的血红的小疙瘩,看上去真的恐怖之极。沅玡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脸上身上一定也是这等模样。

他的身体从小就对酒特别敏感,只要一喝酒全身上下就会起满疹子,又痒又疼,难受之极。所以沅玡从小就是滴酒不沾的。昨天激愤伤痛之下,他只想着让自己忘记一切才好,哪里还会想起自己不能喝酒的事情。

一转头,沅玡看到了靠在床边打盹的展悦凡。

看来展悦凡是守了他一夜。沅玡冷冷一笑,这个男人对他倒是真好,可是,展悦凡爱他,还不是爱他的容貌?若他没有了这副绝色的容貌,展悦凡还不是和那些人一样,根本不会理会他的生死?

沅玡冰冷而嘲讽地笑了起来,他倒很想知道,如果展悦凡看到他现在的这张脸,不知道会不会立刻逃得远远的?这么恶意地想着,他猛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哎呀!你醒了,我给你……啊……天!元玡,你、你的脸怎么了?"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告诉过你,我得了麻疯,本来是打算回家等死的,没想到现在就发作了。"沅玡冷冷地说道,在极度的怨恨愤懑中,他只觉得全世上的人都嫌弃他、冷淡他、厌弃他,自然地生起了自暴自弃的念头,只恨不得立刻死掉算了。反正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人在乎他的生死?

他空有绝世的容貌,却没有一个人真心爱他。

沅琅不在意他,沅琪当他是沅琅的代替品,还有古千袭——这个他倾慕的男人,也从来不曾把他放在心上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因为他的死流下一滴眼泪。所有的人对他都是一样的冷漠和绝情,展悦凡又怎么会例外?

"我马上会变成丑八怪,脸会烂成一团,然后身上的这些疙瘩都会流脓,最后整个人都烂掉,比鬼还可怕。"满心只想让展悦凡也露出厌弃憎恶他的直面目才好,沅玡变本加厉地自我诅咒起来。在恶毒的自虐中,他隐隐升起一种彻底放弃的绝望快感。

展悦凡彻底呆住了,颤抖着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要待不信,可是看着沅玡的可怖样子,却又不由得不信,心下怜惜痛惜之极,只恨不得替他去疼才好。

"你现在可以滚了,小心我传染给你,你也得死。"沅玡用力把展悦凡推出门外,重重地关上门,转身靠在门上,心头是说不出的自伤自怜。每个人都一样,没有人真心对他好,他们都只不过喜欢他的美丽外貌,要不然就是看上他的身份可供利用罢了,根本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爱他这个人。

"元玡!元玡!你开门好不好?"展悦凡在门外焦虑地拍着门,拍了半天,却不见里面有动静。他越想越担心,也顾不上元玡会不会生气,猛然用力把门推开,就闯了进去。

"元玡,我知道你是心情不好才说那些话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一样爱你。老天做证,如果我有半点虚言,教我粉身碎骨,"展悦凡顾不得扶起沅玡,索性跪蹲在地上,抓住他的肩膀认真无比地说道。

沅玡完全愣了,怔怔地看着展悦儿那双深情执着且坚定不移的目光,一时间呐呐地说不出话来。不需要任何理由,他就信了这个人的话。他相信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样子,展悦凡都会一直爱他。

紧紧抓着他肩膀的手是那么有力那么温暖,温暖的感觉从那双手中一直传遍全身,让他生起一种极为安心的安全感。

绝望、寒冷和沮丧如同被春阳消融的冰雪一样,渐渐退却,沅玡的心一点点的被那温柔深情的目光暖了起来。

"你!你真傻。"半天,沅玡吐出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我一直在利用你你知道不知道?你个笨蛋,你根本不应该对我这么好,"沅玡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眼前这个人,索性大吼起来。

"没关系啊!只要你开心,能让你利用,我会很高兴的。还有,你的病你也不用担心,我有个朋友是有名的神医,他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病的。你先休息一会,我这就去请他过来。"展悦凡一面小心地从地上扶起沅玡,让他坐回床上,一面认真地说道。

沅玡张了张嘴,想告诉展悦凡自己不是麻疯,可是一想到自己刚才说了那么多胡说八道的话,实在有点拉不下面子承认自己在撒谎。转而一想,干脆不说了,反正等医生来了,自然会告诉展悦凡真相,到时候他可以装做不知道的样子,就不会尴尬了。

急急地拉着叶之衡进了房间,展悦凡为沅玡介绍着:"这位是叶之衡。他是我们扬州有名的大夫,医术如神……只要他出手,你的病一定会好的。"沅玡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这个叫叶之衡的男子年轻俊秀,眉宇间有一种浓浓的书卷气,让他显得温文而儒雅,而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则闪烁着一种彷佛洞悉一切的光芒。

有些讨厌展悦凡对他那种推崇信任的样子,沅玡只哼了一声,根本没有和叶之衡打招呼的意思。

叶之衡皱皱眉头,对沅玡无礼的态度相当不满,不过看在展悦凡的面子上,他忍着没有说话,走过来打算诊治。

只看了躺在床上的沅玡一眼,叶之衡就皱起了眉头。什么麻疯,这分明只是比较严重的酒疹罢了。刚才展悦凡几乎是疯了一样把他拽到展家的,吓得他还以为沅玡马上就要死掉,结果不过是这个漂亮得不象话的男人的恶作剧。

一想起刚才展悦凡急的六神无主、差一点把还没起床穿衣服的自己直接拉出家门的情形,再想想刚才沅玡无礼的态度,叶之衡忍不住心头火起,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之衡,你怎么走了,他的病到底怎么样?"展悦凡见叶之衡一没有望闻问切,二不开方子说话,只看了沅玡一眼就走,赶紧一把拉住他急急地问道。

"不知道,别问我。"叶之衡心头气恼,甩开展悦凡的手,硬梆梆地顶了展悦凡一句。

"之衡,他到底能不能救啊?你倒是给句话好不好?"展悦凡急得要命,追着叶之衡一迭连声地追问着。

"展悦凡,你还问他做什么?这种庸医,根本什么都不懂,只不过是装模做样骗人的。别说他不敢给我治病,就算他敢开方子,我还不敢吃呢!只怕是吃下去立刻见阎王。"不等叶之衡说话,沅玡已经刻薄地开口。

连他是不是麻疯都看不出来,不是庸医是什么?看来展悦几根本是被这个人骗了。

沅玡的声音大得足够让已经跨出门的叶之衡听得清清楚楚。顿时,一股恶气直冲进了叶之衡的脑子里,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