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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错之合(出书版)(2)

「我意已决,公子你还是应允了吧。」肖子风比他还坚决。

「世伯你何苦一定要勉强我?」楚笑梧几乎是在哀求。

「何出勉强二字?公子是我的恩人,那里敢勉强公子。但求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楚笑梧几乎晕倒,他总算是知道金石为什么会开了,因为如果不开,一定会被逼疯,他现在已经濒临崩溃边缘了。

楚笑梧无力的捧着头,他实在很想点头答应了这门亲事算了。最起码现在可以脱离苦海。他算是明白口舌为什么可以杀死人了。此刻他只是被人哀求劝说,就已经痛苦无比,恍若身处地狱,可想而知那些被口诛笔伐的人是多么可怜了。

可是,楚笑梧想要痛哭,他实在是不想娶那个女人啊。

不用想就知道,从肖家这种大门大户里出来的女子,一定是循规蹈矩,端庄得不像话的大家闺秀。而且肯定和肖子风一样,言必有理行必有规。只要一想到今后要天天要对着这样一个人,他浑身都冒冷汗。如果为了现在脱离苦海就答应这门亲事,那不是剜肉疗疮,让短痛变成长痛吗?

不行,他要自救。

怎么救?

有什么藉口可以让肖子风息了要他当女婿的念头?

对了。

楚笑梧脑中灵光一闪。有办法了。人说急中生智,果然是有道理的——即使因为缺乏周密思考,生的大部分是馊主意也一样。

楚笑梧立刻开口,「肖世伯,你既然如此坚持,我也只好不再隐瞒了。」

他装模仿样的叹了口气,力求表演的更加完美些,…坦白件事,说来也算是家门不幸。我不是嫌弃令媛,而是,我……我身有暗疾。从小起笑梧便只爱男人不爱女子,家父家母为此伤心烦恼,多方求医问药,但是仍是无法可治。我早就死了娶妻之心,只得辜负世伯你的心意了。至於这救命之恩,本是区区小事,肖世伯你就不要再提了。」

肖子风一听此言,当即呆若木鸡,手颤脚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个藉口果然杀伤力奇大。楚笑梧轻轻吁了口气,虽然这个主意够烂,藉口更烂,但是只要能打发了这位孜孜不倦要把女儿嫁给他的老人家,再烂也是好主意。

他看着肖子风五雷轰顶般的惊骇模样,忍不住心里暗爽。虽然楚笑梧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不够良善的想法,可是天可怜见,他都被折磨了四个时辰了,好歹也给他一点点心理补偿吧。

「既然如此,原是琼儿没这个福气服侍公子,那老朽先告辞了。」肖子风被楚笑梧的话吓得有点过度,仍然没有恢复神智,很恍惚的站起来告辞后,他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世伯您慢走。」楚笑梧兴奋的站起来,带着家人兴高采烈的把肖子风送出门去。

「你不要好像高兴成这个样子行不行?又不是送瘟神。」楚笑梧转过头,指责背后笑得过于高兴的家人。

「可是,可是,公子你不是也很高兴?」他的贴身小厮小安无辜的辩解着,指出楚笑梧的口不对心。

楚笑梧低下头抹抹脸,决定不再难为自己,立刻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同时大声吩咐道,「快快快,把我那四十年的玉楼春拿出来,让我好好的喝上一杯。」

「是。」小安答应着,一溜烟的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肖子风便命人去叫自己的两个儿子。不多时,肖习之和肖彦之就站到他的面前。

肖习之是长子,早已娶妻生子。次子肖彦之,本当三年前娶亲,没想到未婚妻霜华却在婚前暴病而亡,肖子风恪守理法,命他为妻守丧三年,今年刚刚期满,还没有另行定亲。

肖子风眼圈发黑,明显一夜未眠。看着两个儿子,他咳嗽了一声,声音低沈,「这么早叫你们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们。前日里,我落水为人所救你们是知道的。」

「嗯,那个人叫楚笑梧,爹你不是昨天专门去道谢了吗?」

「不错,我昨天登门拜谢才知道,那位楚公子年届二十五还未娶亲,我本想把你妹妹许给他以报大恩……」

「爹,你怎么这么糊涂?也不了解一下那个楚是什么品行,就把妹妹许出去了?而且他二十五岁都没有娶老婆,说不定是什么原因,要不然一定有什么毛病。」

肖彦之打断父亲的话,急急的反对起来。他爹就是书读的太多了,简直把仁义信礼那一套当成命根子。整日里就知道教导他们什么滴水之恩须涌泉以报什么的。他不是不赞同这个道理,但是也不能把妹子的一生幸福就这么报出去吧?

肖子风冷冷的扫了肖彦之一眼,肖彦之缩缩脖子,立刻噤声,没办法,他打小就是怕他老爹。

「人家能临危救人,品行自然端庄。不过你说的倒也没错,那位楚公子未曾娶亲果然是有苦衷的。唉,他身有隐疾,不爱女子,只爱男子,所以才一直单身。」

肖彦之对着哥哥做了个鬼脸,一脸「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

肖子风看了儿子一眼,皱这眉叹了口气,才道,

「古人言滴水之恩,涌泉以报,况且是救命大恩?我细思一夜,终于有了决定。彦之,我想这也许是天意,你和霜华本无夫妻之份,她和你的缘分不过是为了今日能报得此恩。」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肖彦之不安的询问。老爹这话怎么听怎么透着奇怪,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又会牵扯上他和霜华的亲事?他的脊背上不由得一阵阵发寒。

「我决定把你嫁到楚家,以报楚公子的救命大恩。」

肖子风说话的声音倒是不大,可是效果比霹雳惊雷还管用。他这话一出,大厅内外顿时一片沈寂,大厅里每个人的嘴巴都张得老大,眼珠子也都定住了。

蓦然,肖彦之大吼起来,「快,快来人,去请大夫,我爹病了。」说着他就要往外冲,去找大夫。

一旁的肖习之事不关己,自然头脑冷静。一把拉住了弟弟,他镇静的开口,「彦之,你稍安毋躁,我瞧爹没生病,神智很清醒。」

「怎么没病?」肖彦之气急败坏,「他要是没生病,怎么能说出这等胡话来?」

「谁说我说的是胡话?」肖子风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怒斥着咒他的儿子。

「不是胡话是什么?」肖彦之也顾不上害怕老爹了,反吼了回去,「你都要把儿子报恩报出去了,没有烧糊涂才怪呢?」

「这是爹想了一夜才做的决定,大恩若是不报,我今后以何面目见人?」肖子风一字一顿的告诉肖彦之此事的千真万确。

肖子风能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决定,一来是他从小就根深蒂固的认为有恩不报乃是无义无耻之人,他绝不能为。偏偏楚笑梧除了老婆外好像什么都不缺;二来他也一向景慕古人点水之恩涌泉以报的事迹,今日一想到自己也能履行此言,尤其是此事为人所不能为之,颇有种壮士断腕,慷慨赴难的味道,就越发认定了一定要如此,才能显出自己品行高人一等,乃是诗书礼仪之家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