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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君犯上(63)+番外

作者: 流年忆月/烟迟 阅读记录

“哼。”晏苍陵抖出一声,嘴角弯起嘲讽,不发一言。季崇德愚忠已非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只是未料到竟愚忠到如此程度,是非不分,处处维护天子。

“证据何在?人命关天,天子不问二话,便拿人性命,举头三尺有神明,谁人胡说,谁人是真,上天皆知。”王斌同季崇德辩驳起来,一面哭诉天子毫不作为,自己为了大哥奔波如何辛苦,一面说晏王如何真情相待,替他大哥洗清冤屈,言辞间皆处处讽刺天子,维护晏王。

王斌方才所说关乎“大哥”的话,其实皆是晏苍陵为了刺激季崇德而让他作的谎。原来方才王斌局促不安,支支吾吾方告诉晏苍陵的是,他在多年前,是一肥得流油的胖子,这几年才因忙碌而逐渐瘦下,至现今这般同过去完全不同的模样。是以他担忧,当年只见过自己肥胖模样的恩人,能否认出现今的自己。

于是晏苍陵顺着王斌的担忧,出了一计,若是季临川认不住王斌,则王斌要道出他所吩咐的话,让季崇德对天子反感,若是季临川认出了王斌,便让王斌同季临川相认。

结果,人没认着,王斌便同季崇德吵闹了起来。王斌虽对季崇德一家感恩颂德,但涉及到心里底线,论你什么大恩大德,都得靠边儿站。王斌对天子性情内敛早已不满,对天子是一腔怨气,季崇德如此维护天子,哪不让王斌气恼,当下两人就梗着脖子,面红耳赤地争辩起来,大有不争出一个结论,便誓不罢休的劲头。

晏苍陵听得无趣,早知季崇德竟顽固至此,他便不必多费周章让王斌去刺激季崇德了,结果却使得王斌不能同季临川相认,如此一想,晏苍陵便深觉自己愧对了王斌。

心头一悸,晏苍陵的视线从王斌与季崇德俩人之上,徐徐移向了季临川。只见季临川低垂着头,长发顺着肩头披下,导致他的神色极其模糊,甚至连目力惊人的晏苍陵都无法看清他现今究竟是什么情绪——是支持季崇德,或是支持王斌。

“璟……”“涵”字尚未出口,晏苍陵陡然惊觉季临川的模样不大对劲。他的头越埋越低,瘦弱的双肩隐隐颤抖,连拂起的风都无法替他遮掩他的抖动,那拢于袖中的手指,在风动之间影绰显露,仔细一看,竟是双拳紧攥,青筋暴突。

不对劲,璟涵不对劲。

晏苍陵赫然站起,丢下仍在狡辩的两人,就将季临川一提手拉起,使的气力不大,却竟让季临川身子侧歪,扑倒入他的怀中。

“璟涵。”晏苍陵惊愕,环住季临川的身子,触手的后背,竟是一片冰冷的湿意。

心急地将季临川的脸捧起,入眼的竟是一片惨白,血色全无,若非一对黑眸还存着几分光亮,晏苍陵定会以为面前这张脸,已被人剥去了皮,只露出森森白骨。

“璟涵!”晏苍陵顾不得身后那两人,赶忙将人打横抱起,冲向医阁。

怀里人的惊喘渐而止歇,察觉到了温暖,季临川缓缓睁眼,但须臾又疲惫地阖上,尝试了几次后,都无法从眼皮中撑出一丝光明,头脑愈来愈涨,愈来愈沉,渐而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璟涵!”晏苍陵大叫声落时,他的脚已踹进了医阁,立马将人安放在床上。王大夫匆匆提着医箱而来,也顾不得道礼,便先给季临川搭上了脉。

许久,王大夫将手放下,收入晏苍陵的急色,沉脸问道:“王爷,季公子在您送来前,发生过何事。”

晏苍陵将方才在客堂所发生之事道出,末了还提了一句:“原先倒还未觉不对,后来我发觉时,他便成了这般模样。王大夫,莫非他生了什么病。”

“老夫不知,”沉稳如王大夫,此刻也拧起了眉头,无力地道,“老夫查探不出,季公子身子无恙,除却因受惊而有些气血不顺外,其余皆无事。王爷,在今日之前,季公子可有出现过相似症状。”

“相似症状,”晏苍陵将脑海中的回忆一页页翻开,倏尔定格在了昨日的书房内,“有,昨日在书房内,他看到我所写书信上的内容,便惊恐地大叫,我一旦接近他,他便大叫着别过来,身子还不住颤抖。”

王大夫眉心一沉,捋着胡须道:“季公子的病症,怕是非一时半会能好的了。”

“什么病?!”晏苍陵大惊,拽上了王大夫的胳膊,手指不自禁地拢紧,好似透过这样攫紧他人的方式,能将自己的惊惧泄露出去。

王大夫呼痛了几声,拍开晏苍陵的手瞪了他一眼,整整衣衫吹胡子瞪眼道:“心病。心病难医,难医啊。”

“心病,”晏苍陵蓦地失去了气力,软软地靠着墙柱,目光空洞如望深渊。心病,究竟季临川心病根源为何,他自始至终都不明了,无力之感从身而上,漫入全身肺腑,形成痛苦的荆棘,渐而心底生了根,抽了芽,长成广阔一片,从每一个角落刺穿而出,扎破肌肤。他黯然失色地坐回了季临川的身边,轻柔地将季临川的手握起,这手瘦得不像话,好似轻轻一握,便能将其连同骨头一块捏得粉碎。

晏苍陵忽而想到了多年前那笑着站于雨中的人,那时他坐在墙角,顺着嘀嗒雨水,目光上挑,看到那人挺直背脊而站,他仿佛看到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降临,那人是如此地遥不可及,在他心目中高大而不可亵渎。然而当多年后同那人并肩而站,方发现那人竟比他矮上半个头,而所谓的不可亵渎,呵……那人体弱得只需清风一扬,便能倒入他的怀中。

何谓高大,何谓亵渎?当年那高大而不可高攀之人的人啊,如今却成了体弱多病,遇风则倒之人。

“嗯……”

轻声闷吟将晏苍陵扯回现实,心头一喜,晏苍陵将手心握紧,看向略睁开眼的季临川,“璟涵,你可醒了。”

“嗯。”季临川双瞳涣散,眼珠绕着床沿晃了一圈,方凝注在晏苍陵身上,手指一动,便觉一股热意从指尖涌上,让他身后的冷汗都被蒸腾。

暖意横生。

“我又发病了么。”苍白的双唇,连润了温水都无法染上红色,季临川被晏苍陵扶起,虚弱地靠在床后,一口接一口地饮下送到嘴边的水。

“不,你只是晕过去了,”晏苍陵悬着一抹苦涩,顺着季临川被冷汗浸湿的额头,强撑着干笑。

“你骗我,”季临川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晓,这已非第一次了,在过去的那段时日……”

☆、第 四十六章 ·谈话

季临川的话音骤止,有如看见牛头马面索命而来,一双眼惊恐睁大,身子抖动不止。他带着绝望阖上双眼,瘦弱的手攥紧了晏苍陵的胳膊,根根青筋暴凸而起:“时隔多月,我仍会在梦中惊醒,想起那时的场景……那个人狰狞的笑容……那把划在我手脚筋上尖刀……”

“不!别说了!”晏苍陵打断了季临川的喃喃自语,掰过他的身躯,迫使他看着自己,“璟涵,莫想了,那只会于有损你身心。你当出外走走,去看看别的,想些别的。”

季临川双睫一颤,一句话哽在喉头,难上难下,热意从眼眶而出:“你不好奇么?我的过去,我为何会成如今这样。”

“我为何要好奇,”晏苍陵不答反问,“你过去如何,你为何变成如此模样,又有何关系,你依旧是你,依旧是季临川。人该登高望远,而非倒退回望,过去一切皆是浮云,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罢了,你怕什么,莫非你还要怕一只狗不成,若是如此,那我便瞧不起你了。”晏苍陵执起季临川的手,轻轻地握在手心里,手指顺着那锭木银走过,“你曾告知过我,前路难行,则披荆斩棘。而今恐惧笼于你心,你是否能披荆斩棘,将其从心底摒除,唯有靠你自己。这一条路,我无法相陪,只能倾注力量于这锭木银之上,望它能助你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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