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妻君犯上(38)+番外

作者: 流年忆月/烟迟 阅读记录

解差被忽视个彻底,嘴唇掀动,握鞭的手上青筋暴出,似乎在强忍着一身的怒意。但当季崇德抬眼之时,他又变脸般挤出了一个笑容:“兵部尚书,您这不是同我们对着干么。”

季崇德横了解差一眼,继而收回了手,往自己方才所坐之地走去。他始终不发一言,一来是不将那些不当人看的解差放在眼底,二来是天干热燥,能喝的水太少,因而能少说一句便是一句。

他坐回了原地,看那解差泄愤地朝那男子啐了一口,踢了一脚,便转身去同同伴骂咧后,他收回了担忧,倚着树干闭目养神。自出皇城以来,他身边亲眷便四分各地,不知所踪,尚书府内上下百余人,只余他一人被押送往南州,其中缘故,定同那人在背后搞鬼脱不了关系。他身负重罪,周围毫无打探消息之途,一路辛苦流放,难以果腹,若非在心中抱了一丝希望,他焉能在妻离子散的哀戚中,撑到此处。

幸而不知何人打点,行了一段路后,原先对他打骂的解差对他态度骤变,将他奉若神明般地照顾起来,不再打骂,反倒顺着他意,连他身上带的锁都故意给他换了一副轻便些的,平日里还不时地嘘寒问暖——这使得他受到了众犯人的嫉恨。起先他还疑惑不已,后来听闻暗中有人相助,许了那些解差不少的银钱,便放下了疑虑。久而久之,他便仗着这份照顾之便,制止一些解差的粗暴行为,以此消除众犯人对他的妒意。但他到底是个打混官场多年的,知晓这些解差拿的俸禄少,做的又是辛苦的活,心里自然满是怨气,时常会需打骂犯人以出一口恶气,因此他不会次次皆上前阻止,惹火解差,只在需要时出手相助。也是因着他这一份知趣,解差对他还算客气和恭敬。

周围嘈杂声渐渐止歇,行了一日的众犯人也一并倚靠着大树打盹起来,静谧得仅有虫鸣。季崇德也睡得深了,这时,方才打人的解差内急,从地上弹跳而起,匆匆就钻进了人般高的草丛之内。

解差急得慌了,一入草丛深处就迫不及待地除裤掏家伙,吹起口哨,解决问题。这时草丛一阵猛晃,他狐疑望去,以为风大惊动,也未有在意继续如厕。半晌,一股迅风劈头而来,他大惊失色,还未来得及抽裤躲避,便见寒光疾过,脖子一凉,紧接着他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头颅同身体分离,咕噜咕噜滚落于地,连一声惊呼都无法呼出,他便身子一歪倒在草丛之中。

方才晃动的草丛中,随之窜出了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解差的尸首拖向草丛深处,一人动作麻利地剥下解差身上的佩刀同令牌,另一人则将解下之物别在自己的身上,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张人皮面具,覆盖在自己的面上,前后不到半柱香的时刻,一个易容成这死去解差之人,便从草丛里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若问此人是谁,晏苍陵是也。他一双眼横扫四周,倏尔光亮一聚,凝在了倚靠在树干上的季崇德上。季崇德年约四十,面相却不显老,剑眉横飞上天,双眼紧阖看不出喜怒,而紧抿的双唇中溢出刚直不屈之味,见多识广的晏苍陵只看一眼,便知这季崇德不好对付了。

他一揉眉间,同不远处潜伏在那的伙伴对视一眼,便依计划而行。他骂骂咧咧地行到靠近季崇德的位置坐下,将佩刀朝地一掷,啐了一口:“呸,热死老子了。”

“哟呵,你去了恁地久,差些以为你被草里的精怪给吃了呢。”其余解差笑着接话打趣,拍着晏苍陵的肩头哈哈大笑。

晏苍陵睨了眼解差那乌黑的指甲,忍着反胃的恶心挤出一丝笑意,大大咧咧地挥手道:“嗨,这鬼天,连精怪都热出油了,谁还有那胃口吃我这一身臭汗的人。”

“话倒不是那么说,”一瘦小的解差撩起了裤管,扯到了膝上,露出一条毛茸茸的腿晒着月光,“精怪也是要生存的不是,难吃也得吃啊,你们说是么,哈哈哈。”

“哈哈哈,是极是极。”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些难听的粗话,晏苍陵时不时地附和一句,堆起难看的笑容,同那些人聊天打趣。

估摸得说得差不多了,晏苍陵也摸透了这些人的性子,嘴角一弯,将话题转道:“精怪尚可吃人果腹,这人饿了却吃不来精怪,只能吃些别的咯。”

这声一落,众人便如被掐住了脖子,话音骤止,齐齐对视了一眼,目光闪烁,却是无人先一步开口应话。

“诶,你们这是怎地了,话都不说了。”晏苍陵拍了身侧的人一掌,笑容不变,“莫不是怕了精怪罢。”

“哈哈哈,老子天不怕地不怕,”一人拍了拍胸脯,“精怪有何可怕,怕的是人……”

“嘘!”另一人声横插而入,鬼鬼祟祟地瞄了左右一眼,将声音一压再压,“这事儿咱们心知肚明,甭乱说话。”

“什么事儿心知肚明,”晏苍陵狐疑,也随着沉了声线道,“莫不是你们知道什么东西罢。”

“嗨,甭乱说,”双手垫后靠着树干上的一人,直起身子坐起,拿手指点了点众人,“这人吃人的事,咱们心知肚明,其余的便甭说了,省得……”他语音一扬,努了努唇向了歪歪斜斜靠着树干打盹的犯人,“他们惦记。”

“哦?”晏苍陵挑起了眉头,将身子前倾,洗耳恭听状,“你的意思,莫非是向他们捞油水?可是这些人能有什么银钱,还不如找那个人……”他手一指,怪笑着指向了季崇德,“他不是钱多么,这几日天热,咱们想法子讹他一讹,赚点小费买酒去。”

“哈哈哈,这祖宗爷咱们都讹不起,”一人笑着挥了挥手,“这人背后势力忒大,咱们可不敢惹诶,不然咱们还会在这装孙子,受他老脸的气么。”

“诶?”晏苍陵伸着脖子,吊着眼梢睨了有些惊醒的季崇德一眼,故意把话音放大,“一个被贬被罚的兵部尚书,能有何本事,莫不是你们还以为圣上会将他招回去罢。啐!这圣上就是一个废物,除却会挥挥手斩人脑袋,还会作甚,依我说,圣上若将这人招回朝廷,这天下都得易主了!”

“胡说八道!”一声怒斥骤然擦破空气,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原先还在沉睡的季崇德已然清醒,一双眼眸清亮十分,脸上微现淡薄愠色。

晏苍陵看其反应亦是惊了一惊,到底也个做大事者,当即吊起漠视的眼梢,喝道:“去去去,爷们说话,你插啥嘴呢。”

“圣上乃真龙天子,自有上天庇佑,你口出狂言,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这话一送来,众人心照不宣地缄默不言,只有晏苍陵听不惯这维护庸帝之言,当即走过去,同季崇德辩驳起来:“狗屁!庸帝无能,咱们老百姓皆知。你瞧瞧这世道,便知一二,若他真有贤能,你今日又焉会在此。”

“住口!”季崇德板起的脸上,现出了一丝急态,双手抱拳朝着天幕拱了拱手,“圣上乃天之骄子,不论是非好坏,皆非我等能妄言的。”

“呸!莫以为你是前兵部尚书,便能如何,而今你不过是一个罪民,还想着勒令我不说话不成。我偏要说,”晏苍陵叉腰,趾高气扬地道,“你今日到了这儿,便别想着能回归朝廷,依我说,你倒不如好生伺候爷们,将爷们哄得开心了,兴许还可给你些好处。你要知晓,这背后助你之人,可不会助你一辈子,你莫想着仰仗他的相助,对我们颐指气使,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囚犯罢了!”

季崇德绷出的严肃随之碎裂,他的唇抿得老紧:“不论如何,圣上不可玷污。”

晏苍陵听得是又急又气,当下同季崇德辩驳起来,一人满口圣上坏话,一人死咬着圣上乃真龙天子,不可随意诋毁。

说到后来,晏苍陵急得差些就脱下自己的靴子,往季崇德头上一罩,止住他迂腐的话语,幸而那些解差机灵,将骂骂咧咧挽袖子准备打人的晏苍陵拉开,才终止了这一次争吵。

上一篇:看不见的刀 下一篇:贫道混初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