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川深深吸了口气，解释道：“皇后，你相信朕，朕真的没有要叶铮进宫的想法了。你若不信，明日朕把叶铮召进宫来，当着你的面把他打发到福海去。”
“陛下说的是真的？”顾渝的尾音略略上扬，话里有着明显的怀疑和不信任。
萧明川颔首，郑重道：“当然是真的。如果皇后还不信，朕三年，不，五年，五年不准叶铮回京。”不算南洋诸岛，福海就是大周领土的最南端了，距离上京两千多里。
“既然如此，陛下今日为何特许定国公进宫？”无论皇帝说什么，顾渝认准了这一点。
萧明川无奈地长叹口气，郁闷道：“那是因为朕忘了。”
“忘了？这才几日的事，陛下竟然就忘了？哈哈……”顾渝冷冷地笑了起来。
莫名地，萧明川感到有点委屈，他明明说的都是真话，可顾渝就是不信。
良久，顾渝笑够了，自嘲道：“陛下是不是觉得我很蠢，所以连理由都不屑编了。”他是真的搞不懂，萧明川为何要说不让叶铮进宫的话，根本没有意义好不好。
“皇后，不是你蠢，是朕太蠢了。”蠢到不明白自己真实的心意，等到他明白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了，他注定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半生孤独的代价。
许是头晕地厉害，顾渝抬手揉了揉额角，沉声道：“陛下哪里蠢了？明明是我更蠢。”
萧明川莫名其妙，谁更蠢什么的，争来争去有意思么。
“虽然我知道，陛下多半是在骗我，可是你能骗我说你不要叶铮了……”顾渝说到这里顿了顿，抬脸冲着萧明川一笑，笑容清澈透明，接着又低低道：“我还是很高兴的。”
“阿渝……”萧明川闻言一震，如果不是顾渝喝醉了，他大概永远都听不到这些话。
他上前两步走到软榻前，蹲下身体，一把搂住顾渝，激动地在他脸颊亲了亲。
“陛下！”顾渝有些惊慌，语调猛然上扬了好几度。可他此时酒劲是彻底上来了，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不仅没有力气推开萧明川，甚至还要借助他的力量才能坐稳。
“阿渝，你相信朕，朕……”萧明川突然意识到，语言对他和顾渝来说是最苍白的东西，他说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了什么，顾渝已经过了天真地相信他每一句话的年龄。
凝眉思忖片刻，萧明川认真道：“阿渝，也许现在朕说什么你都是不会信的。不过没关系，朕会用实际行动让你看到，从今天起的每一日，朕都绝不会再欺骗你了。”
萧明川言辞恳切，可他却不清楚，自己的这番话顾渝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因为就在刚才，顾渝的脑袋还在他的肩膀上啄了下，估计是困意上来了。
谁知就是那一下，顾渝反而惊醒了，他直直看着萧明川，一字一顿地道：“你今天就骗我了，说要回宫陪我喝酒，可是我到现在都没看见酒在哪里。”
萧明川彻底傻眼，他想起那碗被自己遗忘多时的醒酒汤，但他伸手摸去，却发现醒酒汤都凉了，便吩咐重新端一碗上来。
“我要喝酒，我不要喝醒酒汤。”顾渝小声嘟囔道，不过没等第二碗醒酒汤端上来，他就靠在萧明川的肩膀上睡着了。
见顾渝睡着了，萧明川把他抱到了龙床上，又吩咐几个小太监在外面屋子伺候着，有事随叫随到，才放心地去了坤宁宫。今日他和顾渝都不在，小岭儿肯定会找人的。
萧明川对儿子的了解很透彻，他到坤宁宫的时候，萧岭正在发脾气。
今日，萧明川和顾渝要出席重阳宴，都不能陪他用午膳，萧岭原是有点不高兴的。好在表哥顾夏很讲义气，他见萧岭不能去赴宴，便自己也不去了，留在坤宁宫陪着他。
有小表哥作伴，萧岭比平时多喝了小半碗粥，可把乳母和嬷嬷们高兴坏了。
用过午膳，两个小家伙都玩累了，就一起在暖阁里睡午觉。宫宴散席时，顾二太太和顾大奶奶没见到顾渝，只听说他和皇帝去乾安宫了，就直接过来坤宁宫接顾夏。
顾二太太和顾大奶奶到得早，萧岭和顾夏都是刚睡着不久，顾二太太心疼孩子，就命人连人带被子把顾夏抱走了，既没吵醒他，也没惊着萧岭。
然而萧岭午睡醒来，父皇和爹爹都没回来，表哥也不见了，自然就不高兴了。
萧岭身体弱，哭闹的时候都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哇哇大叫哭个不停，他就是默默地流眼泪，小表情又委屈又难过，看得嬷嬷们心疼死了，想出各种法子来哄他。
别看萧岭闹得不凶，可他气性大，不是一般人随便就能哄好的。
第18章 布公
“岭儿这是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是谁欺负你了？快告诉父皇，父皇帮你教训他。”
萧明川一踏进暖阁，就看到萧岭在炕上蜷成一团，他双手环抱住膝盖，把自己缩在炕角呜呜地哭，还不许乳母和嬷嬷们靠近，粉嫩白皙的小脸蛋都哭成一张小花脸了。
听到萧明川的声音，萧岭抬眼看他，抽泣道：“爹爹有了父皇就不要岭儿了，呜呜……”
萧明川顿时汗颜，过去这几日，他除了每日上午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召见大臣，其他时间都泡在坤宁宫。可惜顾渝对他警戒心太深，又出了定国公叶鸿那桩乌龙事，两人的关系不仅没有进展，甚至略有倒退。倒是萧岭，他年纪小，性子天真，萧明川只要耐心哄哄，他很快就和他亲热起来，有时候还因为太亲热了，惹得顾渝有点小小地吃味。
可现在看来，在萧岭心里，他和顾渝的地位还是没法比的。同样是参加宫宴没来陪他，萧岭找的人是顾渝，而他却是拐走爹爹的罪魁祸首，两人完全不是一个待遇。
萧明川在炕边坐下，朝着萧岭招手道：“岭儿过来，父皇有话跟你说。”
萧岭摇摇头，抹着眼泪道：“我不过来，我在生父皇的气呢，我不跟你说话。”
扑哧！
萧明川忍俊不禁，突然就笑了。
他发现岭儿说话的语气和之前喝醉酒的顾渝是一模一样，真是太好玩了。
萧岭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笑得前俯后仰的萧明川，连哭都给忘了。他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话，更不知道父皇为什么突然就笑得那么开心。
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萧明川止住笑，弯腰脱下靴子，自己爬上了炕。
“父皇，你要做什么？”萧岭发现了萧明川不同寻常的举动。
“当然是来捉你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了。”萧明川说着往前一扑，逮住了正要往旁边爬的萧岭。他把萧岭抱进怀里，一边脸上狠狠亲了口，又吩咐嬷嬷们去打水拿帕子。
落在萧明川的怀里，萧岭倒也没有挣扎，也没继续哭闹，只是一张小脸仍然气鼓鼓的。
萧明川盘腿坐着，再把萧岭放到自己腿上，小声和他打着商量：“岭儿呐，你先告诉父皇，是父皇和爹爹哪里做得不对，惹你不高兴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