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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无痕(54)

文帝年事渐高、身体渐差却迟迟不立储君,也从未表露过对哪位皇子有所偏爱。几位年长的皇子明争暗斗、拉帮结派,将朝臣也卷入其中,分成大大小小数个派系,将朝局搅得错综复杂。

况且北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阿烈古琪,纵然当年的南侵以失败告终,但是天枢始终坚信,他的野心不会熄灭,他会卷土重来,一定的。

所以当天权飞鹰传书送来阿烈古琪与雍亲王勾结,企图策反朔州四营的消息时,天枢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他早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阿烈古琪望不见尽头的野心是不会甘心这么多年的蛰伏的。

阿烈古琪多年按兵不动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军权旁落,行事处处受限。否则七年前他已经攻破凤台关又怎会被贺兰陵大败甚至反攻流芳城,最后不得不向胤王朝遣使求和,两国互换皇子为质。

那场战事的失利被阿烈古琪认为是他人生的最大耻辱,不过随着两年前布林特亲王的倒台,兰斯洛亚时期的军政重臣已经彻底退出赫提的历史舞台,再也无法成为他前进征途上的障碍。

二是六部遗民的不时作乱,兰斯洛亚在位的早期,赫提并没有对伽蓝其余六部实施赶尽杀绝的手段。

然而,发生在赫提四年的那场事件改变了后来的一切。

那时,赫提与胤王朝长达四年的朔州之战已经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西列斯的撒尼·沙曼丹王妃趁着兰斯洛亚征战前方,杀害了他的王后阿依达,掳走了他的儿子阿烈古琪。

朔州之战以兰斯洛亚签下“一生之盟”宣告结束,即在兰斯洛亚有生之年,赫提军队不得踏过清江半步。

南征惨败,爱妻惨死,爱子失踪,本来还有机会苟延残喘的伽蓝六部面对草原之王无边的怒火失去了他们最后的生存机会。

因为亲生母亲的无辜惨死,也因为童年时代不愉快的记忆,阿烈古琪登基后对伽蓝六部遗民的镇压、剿杀较之兰斯洛亚有过之而无不及,若非六部遗民还有泽兰沙漠作为后盾,如今的伽蓝草原恐怕就只剩下赫提一个民族了。

事到如今,阿烈古琪终于把整个伽蓝草原彻底踩在了脚下,他的目光再一次投向梦寐以求的中原大地,那里有他想要的一切。

由于天权发现及时、处理得当,朔州局势没有恶化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纵然如此,留给随后赶到那里的天枢的,仍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叫人看着触目惊心。

想当初,贺兰陵亲自执掌的朔州“青、白、朱、玄”四营和西南芜城穆亲王麾下的“风、雨、雷、电”四营同为天枢最信任和放心的存在,无论朝中风云如何变化莫测,也不管父皇心思怎样多疑善变,只要这两股力量还在他的掌握之中,天枢就有把握牢牢控制大局。

直到去年年初,贺兰病逝,哀痛爱女早亡的贺兰将军闻讯一病不起。贺兰陵妻子早逝,余下一子一女,儿子贺兰诚介自幼随父征战沙场,女儿贺兰谨之则常年居于渝京,与父兄见面不多。

对于这个外貌、性格和早逝的爱妻极为酷似的独生女儿,贺兰陵一直深觉亏欠良多,本以为她嫁入齐王府成为齐王妃可以过得更加幸福,无奈天不假年、红颜薄命,谁曾料到头来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岂不让人徒增伤感。素来身强体健,从不生病的硬汉一夕病了,竟如山岭崩毁一般,文帝虽遣了太医问疾,但还是未能挽回。

贺兰陵去世之后,晋阳侯的爵位由其子贺兰诚介承袭,朔州四营则由原本驻防明城的征北将军赫连景天接手,而明城的“肖、易”二营却又交给了新任的晋阳侯,车骑将军贺兰诚介。

就在文帝做出这样的决定时,天枢清醒地意识到,那个曾经对他疼爱至极的父皇不知在何时已经对他生出了防范之心。出生皇家,这样的事情天枢是不应该意外的,那个人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他的父亲,他的做法无可厚非,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小小的难过。

雍亲王是先皇嫡子,与胤文帝乃是异母所出的兄弟。当年,先皇不顾满朝文武的坚决反对,硬是立了庶出的长皇子为太子,即当今文帝。贞贤太后嫡出的二皇子却只封了雍亲王的称号,先皇驾崩后,雍亲王偏安江南二十余年,始终不问政事。

现在看来,他这位看似风轻云淡的皇叔对帝位还是很有想法的,不然又怎会舍得摇曳深入赫提腹地以身涉险呢。天枢略略挑眉,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既然来了,你就别想再回去。

天枢不喜欢摇曳,从来就不喜欢,尤其是在得知摇曳曾在贞贤太后的寿宴上设计陷害天权,害得他被文帝在雨中罚跪,以至于高烧昏倒的事情后,对摇曳更是恨之入骨,恨不得有机会一雪前耻。

敢欺负我最喜欢的喵喵,你活腻了是不是,想到当初萧雨霏告诉自己此事的情景,天枢心里顿时一股无名火起,攥紧的拳头咯咯直响。

第四十四章

摇曳此次赫提之行极其隐蔽,若非昭阳吵着要追一只可爱的小雪貂,就是天权,恐怕也不会有机会窥得这番惊天秘密,这也进一步证实了雍亲王和阿烈古琪勾结之事不假。

只是赫连景天,这位昔年战功显赫的王朝名将,他当真会为了雍亲王的一番狼子野心而甘愿舍弃自己的一世英名?

对此,天枢深表怀疑。毕竟,雍王妃与赫连景天不过是远房堂姐弟,平素并无往来,就是雍亲王真的称帝,于他又能有多少好处。

但是如果没有赫连景天的支持,偏安江南、手无寸卒的雍亲王又是凭借什么来和阿烈古琪交易的呢,思及于此,天枢秀眉微蹙。

真要说到对朔州四营的影响力,赫连景天绝对及不上自幼跟随父亲在朔州驻守的贺兰诚介。当然,贺兰是肯定不会背叛他的,天枢暗暗在心底补了一句,关于这点,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再说了,倘若雍亲王真是想靠着雍王妃的关系来和赫连景天套近乎,那么他派来的就应该是嫡出的雍华,而不是庶出的摇曳。

毕竟雍王府的那位赫连王妃是出了名的醋缸子,她对摇曳的厌恶程度可是非同一般,如果此事真和她的娘家有关,她又怎会允许身世不明的摇曳在如此重要的场面露脸,除非——

除非摇曳另有途径,想到这里,天枢豁然开朗,朗声唤道:“小鱼儿,你给我滚进来,不许在外面鬼鬼祟祟的。”

一个二十来岁的俊秀青年闻言挑帘而进,正是玄字营的副将裘小渔,他嘻嘻笑着,作了个揖,向着天枢正色道,“启禀王爷,属下只会走,却不会滚,所以——恕难从命。”

“少给我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当心我把你这条小鱼给晒成鱼干。”天枢面色一沉,佯怒道,语气看似严厉,眼里其实没有生气的表情,“听说你和苏锦程很熟?”明明只是问句,他的口吻却是极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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