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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无痕(44)

天枢发现自己竟然无言可对。

“我叫雅尔海晴。”男孩子的表情柔和又温暖,蓝眼睛明亮地闪耀,“要记住救命恩人的名字哦。”

“想要我报恩吗?”天枢失笑道,真是有趣的小鬼。

“不用,不用,暂时不用……”雅尔海晴嘻嘻笑道,“你的伤还没好,还需要多休息。哦,我差点忘了,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一定饿了吧?我这就叫人去做吃的,你再躺一会儿吧。”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呵呵,他们长得好像哦,不然他才懒得救他呢……

清江一役历时三月,阿烈古琪的南侵最终以失败宣告结束,连番战事失利让他清醒地认识到,眼下的自己还没有办法撼动胤王朝的统治,遂遣使者来朝议和,商议两国互换皇子为质。

胤文帝子息不旺,膝下仅有六位皇子和一位皇女,齐王天枢与四皇子天权同为君妃所出。君妃出身卑微,是文帝身为太子时的侍妾,不过凭着生下长皇子之功得到嫔妃封号,虽然曾经宠冠后宫,却也两度被打入冷宫,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自是大不如前。

二皇子天璇与三皇子天玑是同母兄弟,皆为早逝的清妃所出。清妃是文帝一生最深爱的女子,天玑三岁那年意外身亡。皇帝怜他兄弟二人年幼丧母,深觉亏欠良多,历来宠溺纵容,端的是尊贵无比,如何会让他们出使异国为质。

五公主玉衡和七皇子摇光是正宫宁皇后所生。宁皇后出生世家,家业深厚,世代在朝为官。祖父宁博,父亲宁颖,兄长宁泽更是三代为相,朝中势力自是不必说。

至于六皇子开阳,他的生母绮妃是清妃过世之后文帝最宠爱的妃子,子凭母贵,皇帝断不会让自己最心爱的小开心果去做人质。

如此情形之下,会被选中为质赫提的皇子也就不难猜了。既不得父皇宠爱,又无外戚可撑腰,更不及兄长文韬武略、才情天纵,十三岁的四皇子天权就这样被胤文帝打发到了赫提。

也许是骨肉亲情不忍相告,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此并不在意,文帝甚至没有亲自告诉天权这个消息,而只是派人到漱玉宫知会了一声。

对此,君妃毫无异义,皇帝能想到的,她自然也会想到,多说无益,她没有立场去反对。

天权更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在大多数人而言很难接受的事实。

或许在他的心目中,这座华丽的宫廷和遥远的北国并无区别,每个人都是那么平静,而唯一可能反对的那个,对此却是毫不知情。

天枢产后未出月就匆匆赶回渝京,再奔赴朔州,本就失之调养,加之漠北一战身受重伤,身心惧创,回京后便是大病一场,多日不曾上朝,而天权即将为质赫提一事则在君妃的暗示下,无人向他透露。

“殿下,该喝药了。”云妃端着已经热过两遍的汤药推门进屋。

“再等会儿吧,我现在不想喝。”天枢把头蒙在被子里,闷声道。

“可是臣妾有要事相告。”云妃巧笑倩兮,笑容好不奸诈。

她年长天枢四岁,是他封王建府时皇帝钦赐的侧妃,不过两人平时的相处模式,倒是更像姐弟一些。

“我没兴趣。”天枢一口回绝。

“和四殿下有关哦。”云妃欲擒故纵。

“什么事?”天枢闻言立即翻身坐起。

“殿下先喝药,不然……”云妃干脆卖起了关子。

“你敢威胁我?”他最恨被人威胁了。

“臣妾不敢,臣妾是奉太后的旨意照顾殿下,既然殿下——”

“我喝就是。”听云妃搬出皇祖母的名头,天枢乖乖就范。

“四殿下要去赫提了。”云妃幽幽叹道。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天枢又惊又怒。

“是娘娘的意思……”云妃黯然道,“可我觉得殿下会很想知道。”

“我进宫去找母妃。”天枢沉声道,神情肃然。

望着天枢匆匆离去的背影,云妃神色复杂,她还没有告诉他,四皇子已经在今日清晨出发了。

“为什么是喵喵?”天枢径直闯进漱玉宫,激动地质问道。

“你说呢,飘儿?”君妃冷冷地反问道,“除了他还能是谁?”

“我去!”

他不否认,这么做一半是为了天权,而另一半,却是为了自己。

“啪!”君妃狠狠一巴掌扇过。

天枢默然垂首,他知道母妃为什么会生气。

只要他还在渝京,天权一定会有回来的机会,如果他去了赫提,母亲和弟弟在这暗无天日的宫廷就将再也没有希望。

“我能去送送喵喵吗?”隔了很久,天枢小声问道。

“去吧。”君妃没有问,为何天枢已经知道天权离开的消息。

“谢谢萧姐姐。”天枢步出宫门的时候,萧雨霏连马都为他准备好了,她不想看见他遗憾的样子。

“这个给你,凭它,你可以无条件地让我为你做三件事。”

策马狂奔的时候,天枢握紧了胸前冰冷的挂饰,耳畔却响起阿烈古琪曾经的誓言。

“烈,这一次,你不许再骗我。”

第三十六章

雪,静静地飘落,晶莹剔透,纯洁无暇。

洁白的雪花迈着轻盈而舒缓的舞步翩跹起舞,飘飘洒洒,纷纷扬扬,悄无声息地掠过琢心阁,空气清新湿润,大地安详沉静。

轻柔的微风吹过,松枝上的雪沫儿随风飘散,映着清晨明媚的阳光,折射出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光环,绚烂夺目。

“朝儿,佳期,快点起床,小舅舅发红包了……”

大年初一的早晨,君唯扬大大咧咧地推开门闯进了两个孩子的房间,心中犹在犯着嘀咕,这俩贪睡的小鬼,肯定是昨夜守岁玩得太晚了,怎么太阳照屁股了都还不见起来呢。

“咦!人呢?”环顾一圈后,君唯扬愣了,干净整洁的房间空无一人,床榻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完全看不出有人睡过的痕迹。

“藏猫猫,哥哥姐姐藏猫猫……”肖紫衣举着手中的冰糖葫芦乐道,一袭大红色的锦缎棉袄衬托得白皙细腻的小脸蛋越发圆嫩可爱。

“宝贝儿,不用找了,哥哥姐姐不是在和你闹着玩,他们没在这里。”

紫檀书案上有张被红玉镇纸压着的泥金笺纸,君唯扬拿起短笺,快速地瞄了一眼,同时喝住了兴高采烈地从他怀中挣脱,摇摇晃晃地迈着两条小短腿想要去找朝儿和佳期玩捉迷藏的女儿。

“我们去找爹爹,勿念!附言,紫衣生辰快乐!”

短笺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两行字,简单地就连称呼和落款都省略掉了,而且字迹不一。前者苍劲有力、笔锋锐利,后者清秀隽永、典雅婉约,显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而更像是兄妹两个的通力合作。

“搞错没有,这俩小孩也忒没良心了,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这么溜了,要是路上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天枢哥哥还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君唯扬越想越不安,仿佛心中所想的那些糟糕的事情已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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