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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因瓶人格(45)+番外

萧进来的时候,警察刚刚从丁穆炎的办公室里出来,陪同的还有医院院长。他推开门,看见丁穆炎坐在沙发里,佝偻着背,脸埋在掌心里,只穿了一件衬衫,被鲜血染红了的白大褂皱巴巴地扔在办公桌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萧进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丁穆炎受到惊吓似的弹起来,看到是萧进后,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

“你怎么来了?”丁穆炎声音沙哑,眼睛泛红,每一根发丝都透着疲惫。

萧进坐在他身边,手放在他膝盖上:“我看到消息了。”

想想也是,在医院里跳楼自杀,多么耸人听闻的事,当时有那么多人围观,通讯又那么发达,这种大新闻半个小时内就能传遍全国。

“刚才警察都问你什么了?”

“没什么。”丁穆炎眼睑半敛,暗得几乎看不见光,“因为我是死者最后见面谈话的人,他们问我都说了些什么。”

“你怎么说的?”

“如实说的,她不停地说她女儿的事,其实我也没怎么认真听。”回想起警察在问完话后,紧咬着“你是不是死者女儿的主刀”“死者女儿是不是在手术后突然死亡”之类的问题不放,丁穆炎一阵恶寒,要不是院长及时维护,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质问。

“算了,别想了。”萧进握住他的手。

丁穆炎的表情有瞬间的扭曲:“她之前就不太对劲。”

“什么?”

“她来找我说话,当时我跟她就坐在这里。”丁穆炎痛苦地皱着眉,“她说话时的状态很不对劲,我应该意识到的,可是我疏忽了。”

“这不能怪你。”

“我见过那么多家属,我知道哪种家属正常,哪种家属情绪不稳定,我应该要有所警觉及时安抚她的,可是我没有!”丁穆炎的语气逐渐激动,“我嫌她烦!她说的那些话我听过无数遍,我都能背出来了!当时有人来找我签字,我马上答应了,其实那份文件也没那么着急!结果她就跑了!然后、然后她就跳下来了!”

萧进猛地抱住丁穆炎,用想要将他勒死一样的力气紧紧地抱住他的肩膀:“她早就想死了!她早就死了!她女儿死的时候她就死了!”

“我应该劝劝她的……”

“她不正常!你还没明白吗?她精神不正常!精神失控的人才会自杀,你根本就阻止不了!”

丁穆炎感受着他手臂的肌肉和胸膛的热量,有一种强大而安心的力量将他焦躁的心拉回正轨,安放在正确地位置,让狂乱的心跳逐渐平稳。

“我很难受,萧进,你知道吗,我很难受。”

他是沉睡在深海里的贝壳,有着最坚硬的外壳,再巨大的石块都无法将他砸碎,可一旦从缝隙里撬开,是最柔软的肉和华光璀璨的珍珠。

“我知道。”萧进按住他的头,强迫到靠在自己肩膀上,“可这根本不关你的事,你既不是救世主也不是全知,她认为她的人生没有希望了,活着也是受罪,你不需要给自己增加负罪感。你把那个爱翻脸,看谁不顺眼就怼谁,总是臭着一张脸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丁穆炎还给我好吗?”

丁穆炎的额头抵在萧进的肩膀上,呼吸不太平稳,许久他道:“我没有你说的这样,每次都是你先惹我的。”

“好好,是我贱骨头。”

丁穆炎推开萧进,扒了几下被压乱的头发,情绪看上去转好了一些。

“对了,她欠你们医院的钱还了吗?”

丁穆炎觉得他关注点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还了。”

萧进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嗯,还了就好。”

晚饭是萧进在餐厅订了直接送上门的。

丁穆炎打完电话,萧进示意他过来吃饭——从事发到现在,丁穆炎的手机几乎没有休息过,一直有人打电话给他,有询问事情经过的,有安慰他的,也有人气愤地说说那人想死什么地方不能死偏偏要在医院跳楼。

“谁的电话?”萧进给他夹了一块肉。

“何越。”

“那个小警察啊,你怎么还跟他有联系?”

“嗯,他说今天他轮休,否则他也会来,问了点情况,还说如果他同事问话语气不好叫我不要在意,然后安慰了我几句。”丁穆炎吃掉萧进放在他碗里的肉,拿起汤勺就要往饭里浇汤。

“哎哎,不许汤拌饭!”萧进用筷子夹住汤勺,每次丁穆炎没心思吃饭或者要去忙什么事就喜欢汤拌饭胡乱吞下肚,萧进第一时间识破了他的动机,“我买了那么多菜,你别浪费,好好吃饭。”

丁穆炎不满意地瞥了下嘴,但还是放下了汤勺。

“你总这么吃饭也不怕得胃病?你是个医生,好意思吗你?还有啊,我在你办公室发现方便面了,怎么回事,你解释一下。”

“我不吃的,招待客人的。”丁穆炎睁着眼睛说瞎话。

“还会开玩笑,说明没事了。”萧进又往丁穆炎碗里夹了很多菜,堆成了一座小山,“乖乖吃饭,多吃点。”

入夜,萧进又端着一杯热牛奶摸进丁穆炎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开灯,丁穆炎躺在床上,但明显没有睡着。

“喝了再睡。”萧进在黑暗中摸台灯的开关。

“别开灯。”

“那好吧,你慢点喝。”

在一片漆黑中,两人默默地靠坐在床头,只有丁穆炎喝牛奶的声音,窗帘没有拉得太严实,露出一条缝,月光照亮了半边屋子,显得格外幽静。

“刚才我爸给我打电话了。”丁穆炎开口。

“他一定理解你的。”

“为什么这么说?”

“我听韶军说你对家里人出柜很顺利,这么大的事他都能理解你,今天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也没有很顺利,我家里都是学医的,所以多少比别人家容易些,而且今天也不是小事,一条人命呢。”

萧进没有应和,能入他眼的人世间没有几个,他也不是个有同情心的人,甚至可以说看似面带笑容的他远比个性冷淡的丁穆炎冷漠,一个无关紧要人的性命他根本不在意,更何况这人的死还给丁穆炎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我爸从小对我很严格。”丁穆炎道,“也许是他没在医生这条路上走到底,所以对我期许特别高。”

“这不是那什么为人父母的大忌,自己没有实现的愿望强加到孩子身上。”

“哪个父母对孩子没有期许呢,潜移默化会培养成希望的方向。他希望我能成为个有仁心仁术的医生,这刚好也是我的愿望。”

“巧了,我跟我爸的愿望也是一致的。”

“他对你有什么期许?”

“他对我只有两个要求,一是不要从政,二是不要给他惹事。第一条我恰好也没兴趣,第二条我正在努力中。”

“你喜欢你现在做的事吗?”

“当然喜欢,我可以去我想去的地方,记录我想记录的事,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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