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夙殷像是有些错愕，不过却也回了他一个笑容。
在剧组的这几天，苏流年凭着满分的外表以及永远挂在脸上的温和笑容，狂刷了剧组工作人员的好感值，除了那几个对他完全不感冒的还有明显对他有抵触情绪的工作人员，他在片场混的算是很好了。
只是与几位主演并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往往只是一个招呼然后就互相错开。对于他这种小新人，有些人是懒得打交道的，譬如饰演男二的时崇，他甚至连回苏流年一个笑容都不屑。
沈悦对此是颇有怨怼，但是苏流年毫不在意，他也就没多说什么。
不过这位以演技朴实著称的男一，倒是给苏流年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在这圈子中永远不要高傲，因为你既不知道对方的身后站着谁，也不知道你身后站着的人是不是会永远屹立不倒。就算只是一个给剧组送盒饭的外卖小弟，也有可能会因为你的傲慢无礼，而给你的演艺生涯留下巨大的污点。
在这里生存，首先要学会如何做人。
这一点，并不是谁都懂的。
苏流年上好妆换好衣服从车中走出来时，眼前的场景已经完全换了，所有机器也已经到位，只等导演喊那一声开始了。
导演的目光在苏流年的身上转了转，脸上的笑容很真。他道：“今天各种不顺利，希望你能带给我一点惊喜吧。”
苏流年的动作未停，点头答道。“不会辜负导演的良苦用心就是了。”
导演撇嘴，小声嘀咕道。“哪来的良苦用心……只是心情烦透了需要有点好的调剂来调剂一下罢了。”
编剧在一旁咳了咳。导演精神一整，脸上的表情收敛起来，严肃道“开始吧。”
*
在匆忙的逃亡途中，石青还是分出了一点时间凝视身前的青年。
初见时卑微怯懦，在这个帮派之中有着可笑的身份和权利，身负少主之名，背地里甚至是明面上都被人欺凌着的青年，在今晚彻底扭转了他的形象。
不管是将他救离囚笼还是现在有条不紊的步伐，都让石青的心难以平静下来。
他不知道青年到底是背负着怎样沉重的命运生活在这个帮派之中的，无法想像，也不忍想象。
他对于这条密道极为熟悉，就像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亲手建造一般。
背后的探照灯在洞口扫射，他方才就是跟在青年的身后穿过那片空地的，现在回想起来，他甚至忘了每一步是怎样走的，才能永远与灯光错身而过。
一路上是寂静的，石青被带动着，连呼吸也压得极浅。等到终于离开了那个噩梦的范围，石青才出了一口气……
太累了……那种沉寂能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青年侧过身来看他，逆着光让石青只能看清楚他的轮廓，一路的潜行让他的造型颇为狼狈，但是周身的气势却一点不减。
事到如今，石青才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黑道少主该有的气场。
“你可以离开了……”
“我是警方卧底。”
“我知道。”青年扬起笑容，石青不禁一愣，是他的错觉么，为何青年笑得如此脆弱。“不然你以为我救你出来是为了何？”
“我被沈嘉林关起来了，你应该知道帮派中发生了何事吧？”
“……”青年沉默了一会。“他已经将帮派封锁起来了……”他蹲了下来，和坐在地上的石青对视，那双黑的眸中带着疯狂的偏执，让他差点以为站在他身前的是第二个沈嘉林。“也许明天，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名为“惊鸿”的帮派了吧。”
“毁灭，你懂吗？”
“沈嘉林他疯了么！快带我回去！我要阻止他！”
“呵……”青年冷笑“没有谁能阻止他的……复仇的火焰谁都扑灭不了……我送你出来，只是因为你不适合哪里，你没有必要为我们陪葬。”
“你还要回去！！！？？？”
他眸中光华压抑而沉重，只压得石青喘不过气来，只见他慢慢站起身来，身体绷得笔直遥望远方。说话的声调不住的上扬，却又被他生生压制了下来。明明该是展翅高飞的鸟儿却硬生生扯下了自己的翅膀。
他说：“你走吧，我该回去了。”
他说：“你们这种生于光明之中的人啊，永远不会懂得飞蛾扑火时的痛苦。无论如何的向往，却永远接触不到光。”
他说：“我这辈子生于黑暗，沉于黑暗，溺于黑暗，最终也是要归于黑暗的。所以啊……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同这黑暗一起去死……”
石青只能看着他的身影在他的眼前快速消失，明明只有几秒，却漫长的好像是整个世纪。
他缓缓抱住了自己的头，泪水止不住的上涌。
事到如今，他才明白自己是如何的没用。自以为身在光明的一方，邪不胜正，现在却连阻止一个人却送死也不做到。
不。
他石青的人生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想要做到的，唯有做到了才能罢休。
虽是黑帮，但是他们的命运应该是法律的制裁，而不是毁于沈嘉林的手中。
慢慢站了起来，伴着冬日里的第一抹初阳，石青的心中是从所未有的坚定。
“卡！”导演的声音十分突兀，让陈夙殷瞬间从那种玄妙的状态脱身而出，一时间竟是没能回过神来，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导演的大笑声在他耳边响起，肩膀被狠狠地拍打着。
“夙殷这次的发挥很好呢，简直是超水平的发挥啊！”
魂像是被拍了回来，陈夙殷忍着肩头的疼痛，拉起了略有些僵硬的笑容，客套道：“哪里哪里，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今天运气好，运气好！”
方才饰演太子爷的少年此刻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被导演夸奖之后并未得意，而是虚心夸道：“演得好还是多亏了陈老师，整场我完全是被陈老师带着走啊，真不愧是老戏骨。”
陈夙殷终于缓了过来，客套起来十分拿手，对于苏流年的感谢也是全盘手下，至于心中有着什么样的计较，那就是个人看个人的了。
“哼。”打算离开片场与时崇擦肩而过时，苏流年清晰听到了对方不满的声音。“年轻人，枪打出头鸟，拍马屁小心拍到马蹄子上。”
“……”年轻人三个字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呢。
苏流年扭头看对方，回了他一个与平常无异的温和笑容。
“不知好歹。”对方的脸色不但没变好，反而更糟了。
看着那人快速的朝着导演那里赶去，苏流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招惹到了那人了吗？没有吧……他只是笑了笑呀……
当然，那笑容中有多少的戏谑与冷意，就只有苏流年自己知道了。
跟在他身旁的安荀君看着离开的人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苏流年按住他握紧的手笑道：“稍安勿躁阿君，有些事情要是被扼杀在萌芽里，那就一点都不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