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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副不容易(39)

而此时,站在串线伤已经摆好了姿势等人上来的海盗见半天没动静,忍不住探出身子往下看——结果一看就看见了抱着黑发年轻人的红发男人,还有他们那委屈地独自坐在一边,满脸臭得要命的船长大人……迪尔的脾气一向难以捉摸,那水手倒是没放在心上,这会儿见大家都平安归来,他松了一口气,开始调侃这船上他唯一调侃得起的两个人——

“嘿,白,你从水里头捡到了一只水猴子吗?”

原本海绵上只有海水拍打船舷发出的声音,以及其他海盗们搜救时呼叫同伴的声音——除却这些之外,周围简直是静悄悄的,气氛压抑得可怕……这名海盗有些轻快的声音响起时显得特别突兀,却意外成功地让周围的一些人哄笑起来。

紧绷了整整一个晚上,而笑声似乎是驱散恐惧和寒冷最好的良药,在这么一顿乱糟糟的声音中,气氛却不知不觉地放缓慢了下来……小白低下头看了看蜷缩在自己怀中的黑发年轻人,原本想要叫他,却见他闭着眼靠着自己极为困倦的模样,呼吸之间喷洒在自己胸膛的气息也比之前来的稍稍灼热一些,他微微蹙眉,抬起手用手背探了探他额间的温度,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温度。

“我刚退烧,你又来?”

男人嗓音低沉,唇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伸出手拍了拍黑发年轻人,后者“呜呜”了两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干嘛?”

小白不再拍他,淡淡道:“到了。”

兰多:“哦。”

小白:“只有绳梯,你得自己爬上去,我在下面接着你……”

“没力气了,”兰多说,“再抱会儿。”

小白顿了顿,终于还是狠下心将那还往自己怀中缩的家伙推开了些,他蓝色的瞳眸在火光之中看上去有些深邃,又是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黑发年轻人那温热的脸,道:“不抱了。”

兰多:“抱。”

男人额角青筋跳了跳,发现自己无论如何果然还是受不了这黏黏糊糊的画风——但是一旦想到之前以为黑发年轻人葬身大海那么会儿的心惊肉跳……那复杂的感觉所留下的余韵终于成功地让他强忍下了将怀中人直接往海里扔的冲动,纠结了一会儿后,男人显得难得好脾气地说:“回去再抱个够。”

兰多:“喔。”

讨价还价成功。

得到了有力承诺的黑发年轻人颤颤悠悠地站起来,拍拍屁股,正准备顺着绳梯往上爬,忽然又好像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因为生病而显得有些深不见底的黑色瞳眸对视上身后的船长和少女,少女缩在角落还在哆嗦,而金毛船长大人则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兰多问:“不好意思差点忘记了,女士优先还是船长优先?”

“你还记得我这个船长,”迪尔满脸阴郁地看了兰多一眼,走到他身边不轻不重地用自己的肩膀撞开他,“我先上去跟他们说清楚,如果莫名其妙就让一个女人出现在甲板上,他们会在我们来得及爬上去解释一切之前,就迫不及待地重新把她扔进海里。”

迪尔的话让芙兰朵的面色发白,而在场的众人包括她自己在内都知道这家伙说的可是大实话,兰多耸耸肩让开了条道儿让迪尔先爬上去,等他往上攀爬了一段距离,兰多这才紧紧跟上——他是发现自己似乎迅速地病了,接连不断的紧张以及惊吓外加冰冷的海水,他注意到自己这会儿手脚发凉,呼吸出来的气息却是燥热的,以及脑袋昏昏沉沉,压根没办法思考太多。

我得赶快回到甲板上,兰多心想,再晚一些可能我就会爬不上去了。

正琢磨着半路脱力掉下来的可能性,这个时候,兰多又听见小白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只管往上爬,别低头,我在你后面看着。”

不得不说这是一句令人心动的承诺。

尽管小白可能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兰多却发现自己还是下意识地选择相信他,抓着绳梯慢吞吞地往上爬——这对于平日里喜欢上蹿下跳的他来说各种习惯的东西这时候却几乎花费了他全身的力气,他浑身肌肉酸疼的可怕,爬到一半就爬不动了,刚想停下来休息一下,放松放松这会儿被粗糙的麻绳膈得像是刀割一般疼痛的手掌心,却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整个梯子晃了晃,紧接着,一只大手从身后探出来,覆盖在了他刚想松开的手背——

“敢松手,不要命了你?”

小白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气息钻入耳朵里,痒痒的。

兰多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也没来得及惊讶——下一秒便感觉到,男人那高大结实的胸膛贴上了他的背——黑发年轻人想要回头去看,却还没来得及扭动自己的脖子呢,脸颊一侧便被不轻不重地抽了一巴掌——

“别乱动,不是让你别回头看?掉下去怎么办?”

兰多深呼吸一口气,被揍了也上不来脾气,就是嘟囔:“你别老贴着我,热。”

“那就赶紧往上爬,”小白说,“我就不贴着你,在你下面等得不耐烦了才上来的。”

兰多闻言没有办法,顺便打消了休息的念头——其实他也知道越是疲惫越是要一鼓作气,中途停顿反而更加难往上爬,于是在身后小白紧紧的逼迫下,他咬紧了牙关将剩下的绳梯爬完——快要到地方的时候,从船舷上伸出了一双手臂缠绕上他的手臂,一路向下,最后固定在他的腰间,将他像是小婴儿似的直接举了起来,兰多冷不丁一下子脚下踩空惊叫了一声,却没想到下一秒,自己被稳稳当当地放在了船上。

“啧,那么热……小帕德,去通知船医,让他弄点儿人吃的退烧药来喂我的宠物。”

迪尔嫌弃的声音响起,兰多掀起眼皮子扫了一眼,这才发现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自己的船长帽牢牢戴稳,伴随着他的话语声落地,一个原本蹲在他帽檐上的毛团子探出了脑袋,居高临下地扫了黑发年轻人一眼,然后“吱吱”两声,头顶有一朵小花的骚包仓鼠四肢张开,“吧唧咚”地以肚皮落地方式掉在甲板上,在甲板上挣扎了一会儿后,它爬了起来,看了看四周甲板上来来往往奔走着的海盗们,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随时都有可能一脚被踩死的危险,仓鼠没怎么犹豫,就顺着甲板一路往楼梯方向跑去。

船医的船舱就在那个方向。

先放下一只仓鼠凭什么能承包猎犬的活儿这件事不说,兰多只是奇怪这只仓鼠应该要怎么样才能跟船医准确表达“退烧药”这个玩意——直到大约十分钟后,用双爪举着一粒药片,只用后爪立起来直立飞奔而来的仓鼠光荣归来,迪尔弯下腰从它爪爪里将药片拿过,端倪了一会儿后塞给了兰多,兰多低头看了看,随即发现手掌心的确确实实是退烧药。

至此,他彻底服气了。

毫无疑问,这一船包括仓鼠在内都是奇葩。

兰多就着小白不知道从哪里摸过来的淡啤酒吞下药片,顺便冷眼围观迪尔船长怎么样将甲板上的海盗们都招呼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当所有人都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聚集到他身边,迪尔扫视了他们一圈,然后平静地宣布:“船下面有个女人,很值钱的那种——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我需要你们放下那些迷信,暂时让她在船上待两天。”

迪尔语落,然后成功地一石激起千层浪。

海盗A:“女人!在哪!这鸟不拉屎的大海中央居然有女人!年轻吗!漂亮吗!四肢健全吗!”

海盗B:“哦不,在摇晃着的船上看见女人摇晃着的胸脯我会晕船!”

海盗C:“女人?船长,女人不能出现在航海的船上这是百年前流传下来的说法,无论您准备用她来跟什么人交换任何东西,我认为您都需要三思,以免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会为我们召来噩运。”

海盗D:“毫无疑问,祖先的智慧能流传至今是不容质疑的。”

“一派胡言。”小白嘟囔了声,将挡在自己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往自己怀里扯了扯,想了想又低头问,“药吃了没?”

正听得认真的兰多冷不丁被问到,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对视上小白那双湛蓝色瞳眸,点点头:“吃了。”

小白“哦”了声,面无表情道:“张嘴我检查下。”

兰多满脸黑线,伸出手揍了他胸口一拳,后者被揍这么一下不痛不痒的,顺手将身上刚刚换上、已经沾上了体温的长袖外套脱下来罩在他身上。

而此时此刻,身为船长的迪尔自然无暇顾及某两个船员在他眼皮子底下搞秀恩爱小互动,他淡定地听着那些反对的意见,甚至没有像是平常那样蛮狠霸道地打断他们,而是耐着性子听他们说完——直到那双漂亮的眼眸用极为淡漠的目光扫了他们一圈,那反对的声音才稍稍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