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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与大恶魔(124)+番外

孩子果然是世界上最神奇的存在。

你可以嫌弃她们吵闹、嫌弃他们不明事理不通人情,也可以嫌弃他们做起坏事儿来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不可理喻的小恶魔。

但。

当他们决定要让自己像个天使一样站在你跟前的时候,无论他长什么样,他就是个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小天使——让任何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想把这个世界的所有黑暗面都藏在自己的背后,不让他们看见,不让他们听见。

于是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麻木地点了点头,他听见了自己用充满了虚假热情的嗓音撒谎道:“是的,艾米,你本来就像花一样漂亮。”当罗修说完这句话,看见面前的小姑娘因为自己的谎言而露出灿烂的笑容时,有那么一刻,罗修觉得自己大概是恶魔转世——又或者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现今已知最糟糕的人。

艾米大概不知道她的这么一笑笑得罗修过了有史以来最充满了不安的圣诞节。

下午帽匠先生如约而至参加圣诞晚宴,依旧是那华丽丽的黄金马车,只不过今天从这马车上走下来的家伙脑袋上的帽子从“黑龙”换成了充满圣诞色彩的麋鹿帽,红色的缎面将整个帽身缠绕起来,帽檐上有几片绿针叶,左边的帽檐挂着一枚黄金打造的铃铛,当帽匠走动的时候,那铃铛就会叮叮当当地响起清脆的声响……除此之外,最引人注目的是帽身两边那一对夸张的、高高立起的雄性麋鹿鹿角,帽匠脚上穿着的也是一双看上去像是麋鹿蹄子的品味恶趣味长靴。

被孩子们包围着的年轻帽匠温文尔雅体贴温柔。

罗修在旁边看得一个劲儿地打恶心。

但是寂寞的是周围除了他之外并没有任何人能给他一点儿共鸣——直到快接近傍晚晚宴快开始的时候,他的队友才神出鬼没的出现。

“哪去了?”

门被推开的时候,靠在门边的墙上黑发年轻人抱臂看着不远处优雅地坐在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壁炉边喝茶的红毛帽匠,眼皮子抬都没抬地问。

“出去玩,一天不出去我能憋死。”身穿红色斗篷的小姑娘翻了翻白眼,拍掉了自己肩头上的雪花,顺手将装满了野花的篮子放在了罗修脚边,在抬起头时她似乎感觉到了罗修的目光,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样就看见了帽匠——于是,拉朵妮的脸也变成了和身边的黑发年轻人一样的面瘫脸,“帽匠怎么又来了?”

“我怎么知道,”罗修说,“脚长在他的身上,他要来我还能拦在大门口不让?”

“艾米那个小贱人肯定开心死了。”

“啧啧,能不用把你的年龄乘以十倍的语气说话吗?”罗修咂舌道,“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嫉妒。”

然后毫不意外地,他的膝盖得到了拉朵妮的一个飞踢作为今年的圣诞礼物。

当天的圣诞晚宴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毕竟都是老人和小孩,都是属于早睡群体,在早早地用餐过后之后,帽匠宣布明天早上就会来带艾米离开,在孩子们的鼓掌和羡慕的目光下,艾米深深地低下头将自己的整张脸都藏在了帽檐的阴影下,只有从她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可以猜得到,此时此刻的她究竟有多么快乐。

晚餐过后,孩子们统统被赶去洗漱,帽匠也乘坐上他的黄金马车离去……罗修站在孤儿院的门口看着那缓缓消失在漫天大雪中的马车,目光从地上被车轮碾压出的车轮痕迹上扫而过,看不出多少情绪。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红色的身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拉朵妮拉了拉身上的斗篷:“我觉得我猜到你要做什么了。”

罗修想了想,问:“拉朵妮,你对这个小镇应该挺熟的?”

拉朵妮撇撇嘴:“熟。”

罗修:“所以你知道帽匠的家在哪。”

拉朵妮:“车轱辘已经告诉你了。”

罗修:“你还知道他家的院子肯定有一个能让人只有进出又不让人发现的密道?”

拉朵妮:“……”

罗修:“你肯定知道。”

“是是是啦,我是知道啦!不过我管那玩意叫狗洞——”拉朵妮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你要做什么就今晚做,过了今晚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罗修沉默了片刻之后,淡淡道,“带路吧。”

……

这一路上雪从未停下,整整下了一天的大雪让还没来得及被人清扫的路面积累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罗修深一脚浅一脚地顶着狂风跟着那车轱辘印,花了大约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来到帽匠的院子门口——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先把这个疯帽子先生往上数祖宗十八代亲切问候了一遍。

帽匠的家是一座巨大的别院,与其说是给人住的地方,那冰冷的外表看上去更像是什么疯子(很有钱的)科学家的实验室——哪怕是被白莹莹的大雪覆盖着,那金碧辉煌的院子栏杆,镶嵌着大概是罗修见过最大的宝石的大门依旧还是能给人一种阴森森的的不舒服感觉。

拉朵妮带着罗修绕到了后院,然后在七拐八拐之后,他们在一处茂密的灌木丛跟前停下,拉朵妮拔开那灌木丛,然后,罗修就看见了一个真的类似于“狗洞”的东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坏消息是,这真的是个狗洞,好消息是,这似乎是一个大型犬的狗洞。

他不用缩骨功也能钻过去。

心理上有点儿难以接受——但是罗修的特长就是逆来顺受随手可掉的节操——于是他没怎么纠结就跟在拉朵妮屁股后面钻了进去。

狗洞正对着帽匠家里地下室的入口大门,罗修跟在拉朵妮身后,看着她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犹豫,风将那个小小的声音吹得摇摇欲坠看上去几乎就要被像是风筝似的吹起来……直到来到那扇挂了一把巨大金属大锁的门前,小姑娘停顿了大约五秒的时间,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门把上。

就在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想要推开那扇门的时候,站在她身后的黑发年轻人却猛地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腕——拉朵妮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猛地回过头来看着罗修,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也让罗修来得及看见她那张苍白的脸。

“干什么?”拉朵妮没好气地问。

“问你个问题。”罗修说。

“问啊,就你事儿多——早不问晚不问现在才问!”拉朵妮压低了声音恼火地说。

“喔,”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就是想问问,你的全名是温莎拉朵妮,还是拉朵妮温莎?”

“……”

“艾米口中的那个好朋友,就是你吧。”

“……”

“你不是因为嫉妒才不想让艾米被帽匠接走,而是因为为了保护她,才不想让她被帽匠接走吧?——虽然你努力在演的很像,但是我还是比你多吃了十几年的盐,为了对农民伯伯负责,这点儿智商我还是必须要拥有的。”

“………………”拉朵妮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抬起手,将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丝拨了拨,面无表情地用平静的声音问,“怎么看出来的?”

“疑点太多,比如你总是在快要接近晚上的时候出现,比如我不觉得有人类接近我身后的时候我会不能发现哪怕那时候我正在游神,再比如我发现似乎没有孩子会住在孤儿院的地下室,最后,我误会了一点比较重要的,艾米那样的孩子似乎很难做到‘忽略你因为我鄙视你’这样的高超境界,她不理你,只是因为她看不见你罢了。”

拉朵妮勾起唇角,露出个嘲讽的笑容:“说得好,继续啊?”

“拉朵妮,你已经死了吧。”

白雪荧光的反射中,黑发年轻人低着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良久,在那张脸上露出了一个看上去有些古怪的笑容。

“真够简单粗暴的,穷鬼。”拉朵妮轻笑了声,“你真应该去读读关于《语言的艺术》这本书,否则你会得罪很多人。”

“那也得它是人。”

“真恶毒。”

“你把老子骗得团团转,你还想让我柔情似水?——现在我唯一想不通的,就是那些白色野花,你身上出现过,艾米的身上也出现过,而我刚才想起,我好像第一次见到帽匠和他比较近距离接触的身后,也在他身上闻到过那种味道。”罗修皱了皱眉,“那是怎么回事?”

“想知道?”

“想知道。”

“没关系,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这就是今晚我们的目的。”

拉朵妮耸耸肩,这一次她似乎不用再掩饰什么地直接发挥了“非人类”的最大力量,她伸出手轻而易举地将那看上去比拳头还大两倍还要沉重的金属大锁直接拧断拉扯下来,然后伸出手,猛地一下将这扇紧紧关闭的大门一把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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