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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阵(32)

陵姝点头,“知道了,我刚刚也是情急之下糊涂了,我的真实身份没告诉过你姐夫,他只知道我是罪臣家奴。”

“这就好,姐夫是个好人,以他的性格,即便知道你我身世也定然不会出卖我们,只是秘密终归是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们就当陵洵和陵姝已经死了。总有一日,我会为我陵家满门复仇!”

陵姝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陵洵的狗头,却没有被他那豪言壮志感染,沉默半晌才轻柔道:“你啊,从小就皮,那时候只有这么高,一晃眼长这么大了。其实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陵家气数已尽,人有的时候就得认命,不能与天争。”

陵洵一腔热血被浇了个透心凉,看着陵姝眼中那浓墨般化不开的萧索,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未免再惹陵姝伤心,陵洵好言好语哄着她睡下了,才心情沉重地推门出去。

钟离山就在院子里巴巴守着,见陵洵出来,忙追上来问:“风兄弟!你真是小真的亲兄弟!”

陵洵却猝不及防问道:“钟离大哥,我姐来清平山之前,究竟经历过什么?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钟离山被问得一愣,随即眼神变得躲闪,“你姐怎么跟你说的?”

陵洵幽幽盯着钟离山:“我问你呢。”

钟离山吭吭哧哧好半天才蹦出一句:“你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呗!”然后一推门闪进了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又将门关上,好像在躲洪水猛兽。

“好了好了,我陪我媳妇待一会儿,你哪凉快哪里去吧。”钟离山隔着门板压低嗓子下逐客令。

陵洵:“……”

没想到只是为了躲避兵乱才在清平山暂时落脚,却意外找到失散多年的亲姐,陵洵本打算的暂时借住变成了长久扎窝。钟离山对此自然是喜闻乐见,忙让人单独开辟出一个峰头安顿他们锦绣楼的人。

等几日后唐旭等人押着车队回到清平山,清平山终于彻底热闹起来。

王大和阮吉等人是和唐旭一起回来的,他们这伙人都是山寨里的小头头,又特别能闹腾,一回来就要将山寨上下搅合个底朝天。

进寨当天,锦绣楼那些满载干货的车马着实风光了一把。清平山的泥腿子们从没见过这么多钱财,看得哈喇子都快淌出来,让钟离山大巴掌捂脸,不忍直视。

“小兔崽子们,真是没有出息!这么点东西就看傻了?”黑疤脸好像忘了自己当初见到这些东西时那下巴坠地的窘态,一路标榜着“疤爷我很淡定,疤爷我很有见识”,对那些凑上来闻味的小山匪崽子们连踹带踢,小崽子们却是一批倒下了又站起来新的一批,前呼后拥围上来看热闹。

那些老实本分人家出来的马儿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吓得差点挣脱货车狂奔而去。

最后还是袖手坐在车辕上的阮吉眼皮子一掀,凉凉地说道:“这些马儿若是伤了一根毫毛,以后你们这些小崽子有伤筋动骨的,可别怪阮三爷我手下失了轻重。”

这年头就算得罪皇帝老子也不能得罪大夫,尤其是擅长治外伤的大夫。山匪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瞅着那些马就和看到自家祖宗似的,一哄而散地让出通路。

原本这事算是压下了,钱财虽好,到底大当家朋友的家财,总不能惦记。可是没想到,当晚的接风宴上,陵洵却大手笔地一挥,说这些拉进山的财务马匹,从此为清平山所有。

钟离山险些一口酒呛死,咳嗽得肝肠寸断,虎着脸说:“风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陵洵挑眉道:“你说什么意思?这些是我姐姐的嫁妆。”

钟离山:“……”

陵洵目光扫过全场,慢悠悠喝了一杯酒,简直将装逼一技发挥到出神入化,等酒桌上众山匪全都变成了呆呆的木鸡,他才轻吐一口气,狂傲道:“我风无歌的亲姐姐嫁人,怎么能委屈了?当年错过了给她十里红妆的机会,这回可得好好找补上。”

山匪们沸腾了,心说敢情他们大当家不是娶回一个压寨夫人,而是请了一樽财神爷,从此不拜财神拜夫人。

钟离山还想推脱:“即使是嫁妆,也没有拿这么多的,锦绣楼被查封,这些好歹是你的家当……”

钟离山还想絮叨一番,诸如年轻人不能太败家太狂妄,要给自己留点压箱底的东西,哪知老太婆裹脚布的劝说才堪堪露了个头,却被无情打断。

陵洵不在意道:“无妨,这些不过是我在京中的薄产,伤不到元气,你就好好收着。”

钟离山:“……”

有道是贼不如匪,匪不如商。而面前这货是半匪半商,双管齐下。

钟离山顿时觉得特别挫败,同时忍不住手痒,特想借着酒劲抽陵洵一嘴巴,让他小子臭嘚瑟。不过想了想,若是动了陵洵,回去可能就真的要跪搓衣板了,于是只得罢休。

一场接风宴喝得人仰马翻,到最后钟离山搂着陵洵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一会儿说你姐姐是个可怜人,这辈子一定用命对她好,一会儿又说咱们哥俩忒有缘,应该拜把子亲上加亲。

黑疤脸王大见人就要干杯,阮三不知从哪里倒腾出一个小药箱,正在给桌子腿接骨,就连没怎么喝酒的吴青,也被人灌得一杯倒,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竟然要爬上酒桌当堂做法,幸好被阿诚拖回来。

就在这酒酣意浓之时,天地间轰然炸响,震得整座清平山好像也跟着动了动。

众人被吓得醒了酒,钟离山正想派人去问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哨岗上来人通报——京城一带火光冲天,刚刚那一记惊雷般的巨响,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第27章

清平山距离京城足有几百里,若是从这里也能看到火光,那火势是有多惊人?!

山匪们瞬时倾巢出动,聚在山头往京城方向望去,钟离山和陵洵走在最前面,只见东南方向燃起一片熊熊火海,映得大半天幕也跟着烧成烙铁。

钟离山皱眉:“这是怎么回事?凉州兵放火烧京城了?”

陵洵看着那片火海,眼瞳中也有火光在跳跃,“凉州兵围城只能从城外放火,这火势这么大,看上去倒像是从里面往外烧的。”

“哦?你是说京城中有内奸?可是什么样的内奸这么想不开,火烧成这样,城外又有两军对峙,他们自己也难以脱身吧?”

陵洵不答话,却忽然想到了那日午夜看到的阵法师作乱,接着他又面色微变,想到一人,担心他是否会在这火海中遭受牵累。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突生的念头,却生生让他一晚上辗转反侧没睡着。

第二天天不亮,陵洵就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把方珏招来,让他带上几个人秘密混入京中,去打探一下穆宅的情况。

“若是找到了穆先生,无论如何也要将人护送出京。”陵洵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当然,前提是量力而行,可别救不出别人,倒把自己折进去,那可就丢人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