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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阵(180)

白法师竟是忽然觉得手心冒汗,看着那金雕上依然从容平静的男人,两人视线无意间对上,一种巨大的恐慌感骤然将白法师吞没。他忽然生出一个让他心底发凉的想法,总觉得他们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全都在这个人的掌控中,甚至是由他别有用心的引导。

异心,兵变,背叛……白法师甚至怀疑,就连他忽然得到的那本助他阵术大增的阵法典籍,也是被刻意送到他手上的。

又是几道光刺劈头盖脸袭来,目标直指白法师,白法师反应极快地躲避回挡,但是他身下华丽的战车却被击得粉碎,害他狼狈地踉跄下来,险些没站稳,完美无瑕的脸上也被划伤,留下一道血痕。

“国师大人!您没事吧!”有亲兵过来,想要搀扶白法师,然而白法师眼中寒意翻滚,一挥袍袖,竟是将那士兵直接化为了齑粉,这下再也没有人敢靠上前,纷纷散开给白法师让路。

玄铁军中依然有懂得阵术的弓弩手,在源源不绝地向着白法师放出光刺箭,然而白法师已经有了防备,随意用金杖隔挡,倒也不显吃力,只是他这样就没法再兼顾其他,贪狼军节节败退。然而白法师眼睛却只盯着那金雕,此时金雕已经落地,他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越来越靠近。

在玄铁军出现的那一刻,白法师已经明白,他们绝对不可能再全歼夏人,甚至不被全歼就是幸运,为今之计,也只有“擒贼擒王”这一条。

只要那金雕上的男人死。

陵洵看到有援兵时,本是十分惊喜,以为是刘烁终于搞定了江东军,可是看到那陌生的军服,他又是心底一沉。

这些是什么人?

为什么看着服装有些眼熟?

直到他看到军中一个杀在阵前的将军,看到他的脸,陵洵才一愣。

这人他见过。

这不是陈冰那个不受待见的儿子么?叫什么来着?好像是陈勋?

陈勋在陈冰死后不久便归顺于陵洵,然而这么多年,也只是名义上归顺,并没有真的听从朝廷调兵,他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带凉州兵来这里支援?

此次贪狼军出兵五万,然而对上数量相当的玄铁军,却唯有被吊打的份,不出一个时辰,贪狼军死伤过半,八大贵族部长老在看到那些玄铁甲胄的一瞬,便已经如丧家之犬,失去了斗志,战到最后,竟是越来越绝望,面对玄铁军绝对压倒性的强势,他们完全没有一点还击之力。

他们仅剩下的希望,便是国师大人。

然而当他们看到那被玄铁将军设阵围住的贪狼国师,像是疯了一样在阵中毫无意义地横冲直撞,最后这一点念想也破灭了。终于,随着第一个长老扔了手中兵器,无力瘫倒在地,其他人也纷纷放弃了抵抗,被玄铁军用刀横在脖子上,一个个双目失神,像是被抽了魂。

而在玄铁军包围中的白法师,还不知道此时战局已经没有办法再挽回,只是近乎魔障一般,在阵中厮杀。

他是贪狼的国师,代表贪狼族至高无上的神权,就连贪狼王登上王位也要由他加冕,对于那些不肯听话的贪狼王,他必定要除掉。

很显然,当今这位王上,就是个不听话的。他主张在贪狼境内推行种族制度,分别以贪狼人和外族人,阵法师和普通人,来划分种群。他不同意。他主张将所有非阵法师的普通人贬为奴隶。他不同意。他主张垄断阵术,只让阵术在贵族中流传,他不同意。他想让他娶八大贵族部的女儿为王妃,他不同意。

太不听话了……他怎能容他拥有凌驾于自己之上的权柄?又怎能容他为了私情,便要将贪狼人的江山拱手送与外族?

下贱的夏狗……

白法师最后简直是魔怔了,他每召唤出一个法阵,还未等聚形,都会被玄铁军毫不留情地击碎,反而是对于自己人,挥手便能打成肉泥,溅得那雍容华贵的法师长袍上全是血。

“国师疯了!”最后一波跟随在白法师身边的贪狼军也被吓退,纷纷丢了兵器投降。

白法师终于被人制住,押到陵洵面前。

率领玄铁军的陈勋浑身浴血,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个血脚印,他手中捧着个木盒,走到陵洵跟前单膝跪下,将木盒奉上。

“将军!江东叛军已经伏诛,这里是叛首人头,还请将军过目!”

陵洵其实一直是蒙的,依然想不通陈勋为何突然从天而降,然而听他说江东叛军伏诛,他心中一动,也未曾多问,直接掀开了木盒的盖子。

果然是袁新的人头……

白法师就被人强迫着跪在下面,却只是阴郁地看着陵洵身边的男人不说话,直到此时,当袁新的人头被陈勋奉上来,他才突然神经质地爆发出一阵大笑。

“不愧是王上!这招一箭三雕,用得当真好。”

这一声“王上”叫出来,那些被俘的贪狼兵纷纷望过来,陵洵的人也都看向扶摇。

扶摇却只是淡然地看了白法师一眼,道:“在下确是与贪狼王长得有几分相似,国师认错人也不足为奇。”

白法师冷哼:“王上骗得过别人,却骗不了我!你早就看出我对你不满,却忌惮我国师身份,隐忍不发,假借离宫南渡,去找姘头重修旧好,实则暗中部署,只等我联合八大贵族部发难,再一次收拾干净。”

白法师说话时,扶摇就淡淡地听着,表情毫无波澜,好像真的将自己置身事外。

白法师越说神色越凌厉,两道目光如果有实质,几乎要在扶摇身上刮出血道子。

“不仅如此,你又刻意引导我们与江东的夏军联络,正好给夏人朝廷一个机会收复江东。王上费了这么多苦心,想把江山拱手送上,却不知道你那夏人小将军领情不领情。不过有件事我倒是看不懂,按照这个计划,王上理当将那袁家二公子也一并杀了,让夏人小将军更加名正言顺接手江东,为何却在最后关头让金雕救了那袁二公子,倒是不符合王上的行事风格……”

“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陈勋上前两步,抽刀抵上白法师脖子,呵斥道。

扶摇自始至终低垂着眼,如一樽敛目的神像,“在下听不懂国师在说什么。”

陵洵侧过头看扶摇,心中却隐约觉得,白法师所言,大概……都是真相。

扶摇,你到底是谁?

陵洵又在心中这样问。

而扶摇好似也在这一刻感受到陵洵的质问,抬眼望入陵洵眸中,目光深邃,沉甸甸的压在陵洵心头。

我是扶摇,只是一个与贪狼王长相相似的人。

无声的沉默中,扶摇的眼神好像给出了回答。

陵洵渐渐握紧拳,心里一直憋着的某种东西几乎到了临界点,即将爆发出来。

他受够了,再也没有办法容忍欺骗。

或许是因为白法师话中透露的信息太过庞大,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扶摇和陵洵身上,知情的人缄默不语,不知情的人暗中揣度,竟是没人注意到白法师的眼睛,已经有些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