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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阵(132)

这下倒是把底下的学生都问住了,是啊,其实直到今日,还有很多阵法师想不明白,身负阵术者,不说有上天入地之能,却也都是有本事的人,怎么最后会被不同阵法的普通人修理成那样?想想大夏朝几百年阵法师的命运,简直可以用猪狗不如来形容。

“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本《术律》自阵术兴起时编写,流传到今日,自然承载先人智慧。规矩既是约束,亦是保护。阵法师不可滥用阵术,保有底线共同达成契约,不仅为了保护普通人不受阵术所害,更是阵术长兴之计。大夏之初,正是因为阵法师淡漠律法,肆意妄为,甚至形成一言不合即以阵术相互击杀的局面,致使普通人忌惮害怕,阵法师彼此之间也自相残杀,最终导致阵法师凋敝殆尽,阵术之道,再难维系。”

穆九一番话,似乎给学生不少启发,学堂内陷入片刻寂静,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又开始诵读起《术律》中的条文:“以阵术伤人者,处以三至七年徒刑,伤人致死者,处以死刑……”

读了一半,又有学生小声问;“先生,寻常的牢狱根本无法关住阵法师,如何处以徒刑?”

穆九却毫不犹豫道:“此时没有,日后自然会有,待阵法盛行,天下人人皆可以阵术便利生活,自然就会有专门惩戒阵法师的地方。”

天下人人皆可以阵术便利生活?

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景?又怎么可能实现?

书院中的学生听得似懂非懂,倒是刚好在这时,到了下课的时间,那用阵术悬于学堂半空的小铜铃欢快地响起来,有那尿急的学生猴急地跳起来打开门,正要冲出去,却碰到站在门口“偷师”的陵洵。

“诶?这不是风爷么!不对,应该叫将军了!”开门的学生喊了一嗓子,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陵洵有点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故作高深冲这帮半大孩子点点头:“嗯,我来找你们穆先生商量事。”

锦绣楼老板风无歌,不仅富可敌国,很会赚钱,还能上战场杀敌,保住清平山上数万民众,将鼎鼎大名的西北狼也斩杀于马下,在清平山这些少年眼中,他早已是神一般的存在。因而见到陵洵本人,着实令他们兴奋很久,直到看见陵洵与穆先生去了后院的厢房说话,才恋恋不舍散开。

穆九在见到陵洵的一瞬,显出震惊之色,不过只是转瞬即逝,待两人到了没人的地方,他才装作不经意地问:“主公是如何进来的?”

陵洵如实道:“也不知怎的,你在书院外设下的那个阵法,我只是看了看,便轻易破开了。”

他说的很是随意,然而穆九却是心中一沉,久久注视着陵洵,“今天怎么突然想到来书院?”

陵洵没有注意穆九神色异样,只拿了他桌案上放的一个果子把玩,也不看他,耳朵越来越红,轻声道:“也没什么事,我就是……突然有点想你了,想来看看你。”

或许是两人太久没有亲近过,此时共处一室,竟好像有几分不自在,就在陵洵耳朵几乎要烧糊的时候,穆九走过来,轻轻抱住他。

“我也很想念主公。”

穆九这样说着,却在陵洵看不到的地方,眉宇间笼上凝重之色。

这是第一次,别人破了他的阵法,而他却毫无察觉。

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穆九从不会允许别人在他不知情的时候近身,也从来没有人能在他不知情时靠近他。

然而从今天开始,一切似乎不同了。这世上有一人,也唯有一人,可在他没有防备之下靠近,而他却不会有任何反应的时间。

五行相配,他的命定之人,亦是与他相克之人,而这是他之前所未料的。

第96章

两人相拥片刻,陵洵先一步放开穆九,穆九觉得那温暖的身体离开怀抱,似乎也带走了他身上的部分热量,在这数九寒天里,让他愈发觉得冷。

“怀风,我想……现在是时候回荆州了。”陵洵坐在穆九写字用的桌案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笔洗里的几支羊毫笔。

穆九微愣了一下,“主公要回荆州?”

“是啊,而且是以我真正的身份。”陵洵说着抬眸看向穆九,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怀风不是早已经为我安排好了吗?”

穆九脸色微变,“主公何出此言?”

陵洵继续道:“早在一年之前,荆州便已有镇南将军世子还活着的传闻,这几个月谣言更是越来越多,难道这其中没有怀风推波助澜?”

穆九这回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陵洵凝视他半晌,见穆九只是垂眸,也不看他,眸色微黯,便起身离开,“还有事要处理,好不容易抽空来你这里坐一坐,也该回去了。既然你早有筹谋,我也就不用担心,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办。”

穆九行礼相送,站在门口看着陵洵走出院子,冬日的阳光总是比其他季节显得几分惨淡,映着屋檐上残雪冰挂,反射出的光也透着清寒之意。待那披着斗篷的身影再也看不见,穆九心中忽然生出一种难言的酸涩,觉得那正以背影相对的人,也如同头也不回地走出这院子,与自己渐行渐远了。

他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懊悔,然而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君王阵已开,他们每个人都是这阵中的棋子,若要半途而废,唯有灭顶之灾。

自那晚与陈冰恶战,陵洵仿佛一夜间成熟了许多,变得沉默寡言,或许正是因为他常常不说话,叫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倒也给他增加了几分威严。

第二天一早,王大如约,将清平山中大小头领聚集在主寨大堂时,却见主位上已端坐一人,正是陵洵。那主位一直以来除了钟离山无人能坐,就算是陵洵在这几个月主事期间,也从来没有碰过这个位子,偏生是今天要坐,这不是下马威是什么?

不少清平山老人都显露出不满之色,其中有一个叫钟离旭的,自称是钟离山叔伯兄弟,不过听人说他其实只是钟离山八竿子打不着的一门远亲,前些年不见这人影子,等钟离山混出名头了,才前来投奔。钟离山在时,他倒是蔫声蔫气从不敢造次,钟离山一死,他便以钟离家的传人自居,想要驱逐陵洵的几人中,他算是最积极的。

“风爷来得早,倒是挑了个好位子!”钟离旭拿眼角看着陵洵,怪声怪气笑道,陵洵目光向他这边冷冷一扫,他声音就弱了下去,左顾右盼,似乎想看看自己的同党有没有来,也好增加点底气。

陵洵不说话,只一瞥便收回目光,就那样大马金刀坐在主位,时不时饮一口杯中酒,整个人显出肃杀之气。

清平山众人都看出来了,陵洵今天恐怕是来者不善,因而早就在肚子里酝酿几番说辞,务必要将这名不正言不顺之人逼出清平山。

等人终于来齐,全都站在堂下,王大先一步站出,对陵洵道:“风爷,你昨天让我把大家伙叫来,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什么事好好商量,不能伤了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