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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星星会说话(67)

章书闻接过余愿手里的盒子,三两下折叠好,“我是余愿哥哥,还剩多少,我替他吧。”

“就这些了。”

章书闻对不知所措的余愿笑笑,沉默地将剩下的商品都打包好。

回家的路上,章书闻一言不发紧紧牵着余愿的手,等到了家里,他才低声问:“是姑姑要你这么做的?”

他的声音压抑着愠怒。

余愿的回答像一把霜似的浇灭了他的火焰,“是我自己。”

他看着余愿走到冰箱旁,拿出里头冻着的牛奶。余愿眉开眼笑,欢快的语气像跳舞的小人围着他兜圈,“我也可以,给哥哥买牛奶喝。”

余愿急不可待地向章书闻证明自己的价值,又快步走到桌旁,打开铁盒给章书闻看。他的神情是那么骄傲,为能“反哺”章书闻而满心欢喜。他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哥哥,我也能赚钱啦!”

可是章书闻并没有因此而开怀,唇角弧度依旧平直。

余愿心里顿时打着鼓,他慢慢地垂下手,不知所措地站着,又重复了一遍,“我也能赚钱.....”

他有在拼尽全力地追上哥哥的脚步,所以所以,请不要把他当作拖后腿的同伴。

“哥哥。”章书闻太久不说话,余愿彻底慌了,喃喃,“你不高兴吗?”

章书闻的心里塌了一块,艰涩道:“高兴。”

余愿眼里噌的亮起一簇光,他想把钞票拿出来亲手送给哥哥,刚有动作,手腕就被握住,整个人被带到了章书闻的怀里。

章书闻那么用力地抱着他,他能嗅到哥哥身上独有的干冽气息,又主动地埋近了点。

“愿愿。”章书闻双臂收紧,摁着他的后背,额头抵在他的肩上,不辨喜悲地说,“我很高兴.....”

余愿慢慢地圈住章书闻的腰腹,饱含自豪地说:“那我以后天天给哥哥买牛奶喝!”

章书闻闭上眼,掩盖眼底的沉痛,半晌,沉声回,“好。”

-

六月,高考在酷暑里如期度过。

家长捧着鲜花在校门口紧张地翘首以盼,考试结束铃声响起,第一个出现在众人视野里考生如同脱缰的野马冲出校门。

在场的记者立刻拿着摄像机和话筒围上去采访,少女明丽的脸上挂着笑容和汗水,自信又张扬。

越来越多的考生涌出校门。

余愿局促地站在人群里,眼神动也不动地锁定不远处。章书闻现身的那一刻,在余愿的眼里,四周所有的色彩都褪去,唯有哥哥是艳丽的。

夕阳的流光像给章书闻镀上一层烨烨的透明盔甲,那不知道承载着多少血和泪的肩膀在岁月无情的催促中已经变得挺拔宽阔。他就这样披着霞光朝余愿走去,向余愿张开了臂膀,把被烈日烘得热乎乎的身躯尽数都纳入怀中。

于是章书闻的光芒也将余愿笼罩了起来。

余愿抬头望着章书闻温润的眼睛,笑出了月牙,“哥哥,毕业快乐!”

他想不到送给哥哥什么礼物,是路边的一朵小花,还是隐藏在草丛里的七星瓢虫,这些东西都触手可及,而他迫切需要一份特殊的、独一无二的物品。

余愿翻过很多书,常常忘记看过的故事,可偏偏记住了一幅插画里所记录那么多拗口的名词和深奥的字眼:奥地利人古斯塔夫·克里姆特于1908创作了油画《吻》,画面是一对相拥热吻的恋人,画风璀璨而夺目,可一经问世,却遭到了排山倒海的批评,“假如现代人出于内心的冲动,而用色情形象涂画得乱七八糟,那么他就是罪犯或是道德堕落者。”

克里姆特反驳说,“无法以行动及艺术取悦每个人,那就取悦少许人,满足全部便坏。”

余愿细细读着最后一行字。

小说家左拉说:“吻是一个向嘴诉说代替了向耳朵倾吐的秘密。”

他读得糊里糊涂,懵懵懂懂,那幅色彩明艳的画却在章书闻走向他时,猝然地换了主角。

一股最为原始的冲动驱使着他看着章书闻翕动的嘴唇。

“在想什么?”

章书闻屈指轻轻地在余愿的额头上弹了下。

余愿讷讷地摇头。他在章书闻面前素来是坦诚的、赤.裸的,可现在,他好像也拥有了自己的秘密。

“谢谢你来接我,我们回家。”

章书闻牵住余愿的手,越过堆堆挤挤的人群,步进余晖里,走向遥远的以后。

第49章

高考放榜之前,章书闻和余愿去了趟海市,当天来回。

清晨从广城南站出发,一个小时的高铁。抵达时是上午八点,海风裹挟着湿气,朝阳已经初具热意。

章书闻和余愿戴上遮阳帽和墨镜,按照网上淘来的攻略坐上观光巴士。

碧空如洗,沿海路道栽种了高挑的椰子树,海面波光粼粼,有展翅的海鸥自由地越过海平线。靠窗的位置给了余愿,湿热的风灌进来,吹在他红扑扑的脸颊上。

这是余愿第一次见到真实的大海,海天一色,宽广的海洋没有边界。

两人在站点下了车,打着伞沿海而行,走过海市每一处独具特色的观光景点。巨大的日月贝建筑、坐落在海边的高耸灯塔、捧着珍珠的渔女雕塑.....章书闻用摄像头记录下他和余愿抵达的地点。照片里,他和余愿脸挨着脸,额角凝着汗珠,他勾着唇角,余愿笑出雪白的牙,二人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和行驶而过的轮船。

海市没有地铁,随处可见停放在路边的共享单车。

日落之前,章书闻和余愿沿海骑着单车,感受扑面而来的咸涩海风。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腥气,围栏下是密集的礁石和被拍上岸的贝类。

直升机飞过灯塔,由近及远,逐渐缩成星星似的一点。

黄昏之时,高温渐褪。开放的海面有前来游水的旅客,小孩儿穿着泳衣围着救生圈在浅水区扑腾,黑棕色的礁石上站着拍婚纱照的新婚夫妻,情侣牵着手甜蜜地在沙滩上漫步......章书闻在小摊上买了两根糖水冰棍,和余愿坐在路边的石凳上边吃边望着辽阔的大海。

回程之前,两人难得奢侈的在饭馆吃了五十六块钱一份的海鲜炒饭。

章书闻把挑出来的虾仁都夹到余愿的碗里,撑着下颌笑吟吟地看余愿大快朵颐的模样。

晚上八点半,高铁启程。余愿累得靠在章书闻的肩膀上睡觉,帽子盖过他的眉眼,依稀能看见他睡梦中还微微翘着的嘴角。

章书闻调整了下姿势,让余愿挨得更舒服些。

他们匆匆忙忙的来,又匆匆忙忙的走,连住宿都没有考虑,很多景点亦未能踏足。事实上,大多数时候,快乐确实是需要用金钱堆砌的。这次精打细算的一日旅程,除了车费几乎没有其余的开销。

章书闻在海边咖啡厅的许愿墙上用便利贴写下最朴实无华的愿望,只简简单单的“岁岁平安”四字,没有署名,可他知道被沿海人民信仰着的海神会保佑他祈祷的对象。

他以后还会带余愿去更多地方,去见识更宽阔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