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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被迫营业(83)+番外

“都住手!”那苗女显然有点地位,她上前来呵斥道:“别耍花样!你们讲了什么?”

“苗疆最是护短,要真动起手来,这群人悍不畏死,你我麻烦不说,杀了他们的人,那位大巫祝就与咱们不死不休了!”

“到那时,你的蛊就没有希望了,我跟始觉自能脱身。”崔嵬全然不管那苗女,神态顿时焦急起来,大概是一路见识过于观真的脾气,生怕他会草率动手,连语速都加快了几分:“不要伤人。”

他这话说得真诚无伪,全没半分私心,一双翠瞳流动着的是真心实意,那头发凌乱散落着,全失了平日的风度与斯文。

一时间,于观真心头不知道是苦是涩,是酸是甜,他方才还故意想闹崔嵬害臊,才有意去牵这人的手,想瞧瞧他更多不同的神情,想见他窘迫尴尬的模样,这会儿那些游刃有余的戏谑尽数从心中消除,只剩下涌动着的,如同藏匿在茧里鲜活的生命,正要从心脏里破壳而出。

他的心骤然被捏紧了,有东西要从枷锁里冲破出来,可被人重视,被人珍视的错觉又在一瞬间冲击着胸腔,激荡起无数回音。

于观真很慢地将脚从勾乌洞阿身上挪开,他一直看着崔嵬,一眨不眨的,觉得自己看到了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东西,明知自己无法立刻得到,仍然忍不住多看几眼。

崔嵬只是看着勾乌洞阿得到自由,这才松了口气,用苗语说道:“他是我们从外面找来的人,我们见他厉害,想来做个帮手,就骗他说这儿可以治好他的哑病。他胆子很小,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你们只要不伤害他,他也不会随便乱动的。”

他说话的腔调、语气,乃至性格一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这番话说得险些叫于观真自己都信了。

勾乌洞阿狰狞道:“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苗女却挑眉道:“大巫祝可没说抓他,就算真是一伙的,也轮不到咱们裁决,把人都抓回去吧。”

她看了看崔嵬,又很快问道:“喂,让他跟我走要怎么说?”

崔嵬便教了她一句,很快他与方觉始都被扭送去向另一处。

苗女站在原地一连说了两三遍,觉得流畅后才转向于观真说道:“跟窝奏。”

于观真遥遥望着人流涌动的所在,纠纷结束后,所有人都继续做回自己的摊主、游客、行人,只有那几十个黑衣侍卫带着方觉始与崔嵬没入人海之中。他大概是被列为中立人物,硬生生被几个苗女围着,往另一头簇拥而去。

苗女伸手大大方方地挽住他,撩过头发打量片刻,嬉笑道:“好可爱的小哑巴,你要真是被骗来的,就留在苗疆吧,我一定求大巫祝治好你。”

要是方才,于观真还有几分玩笑的心思,可如今他心里已被嘴角淤青的崔嵬占据,再容不下任何人。

第66章

于观真被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里。

看得出来即将来临的九神大典确实十分忙碌,一路陪同他的苗女甚至还没来得及把屁股坐热就被唤走了,只留下两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陪同。临行前她一再叮嘱了许多事,只是说得又快又乱,于观真并没能听清楚她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方才他在市场上展露那一手足以令人惊骇,虽做了人家的阶下囚,但到底没受什么羞辱惩罚。

更何况对苗疆人看来,他们之间语言不通,只怕是说了也白说。

到了午时,两个小姑娘嘀嘀咕咕,忽然推托了好半会儿,一道出去了。又过片刻,外头传来动静,是她们俩一边走一边嬉笑,口音比苗女更重,听在耳里有几分像走了调的方言土语,慢慢由远到近。

一个说:“听说勾乌洞阿都被伤着了,你上去叫他,瞧他不把你打成肉饼。”

另一个嘴硬道:“我才不怕咧!他也是被中原人骗了,我只知道中原人坏得很,没想到他们居然连自己人都骗,果然不是好东西!白阿姐说他很胆小,又传了我一句咒语,只要我说了,他就会乖乖听话,就算他不听话,盘王大人也一定会保佑我的。”

那个咯咯直笑道:“只怕你的盘王大人没这许多功夫。”

说着,两人就追逐打闹起来,转眼间已经跑进房里来,其中一个还端着碗乌色的黏米饭,被盛在巨大的叶子上,苗疆人大多肤色较深,这姑娘戴着银镯彩带,衬着青翠碧绿的叶子,更显出暗沉来。

如无意外,想来她就是方才祈祷盘王保佑的瑶家姑娘。

这瑶家姑娘进了房间就把声音压下来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打量于观真,歪着脑袋细细思索了片刻,犹犹豫豫,欲言又止道:“哎呀!干嘛不让花阿姐来,她阿妈不是中原女子吗?”

“她在洞阿寨子里,哪这么有空。”

洞阿寨子?勾乌洞阿?这两者有什么关联不成。

那瑶家姑娘磨磨蹭蹭,没奈何,只能将碗饭捧上,先叽里咕噜说了许多话:“这是南烛饭,很好吃的,你不要不识好歹,快快吃了吧。”

于观真虽听得懂,但忧心崔嵬与方觉始,并不理会,瑶家姑娘略有气馁,她回头哀求地看了看同伴,对方只对她鼓舞地点点头,又只好再道:“锅,锅窝久?”

这音调真是荒腔走板。

于观真睁着眼睛看她,不觉被逗笑了,这等愁绪发泄在两个年轻姑娘身上实在没什么意思,不如早早吃完,好放她们去交差。他于是将碗捧到手里,一口一口将南烛饭吃下,米饭之中竟然酸美甘甜,别有风味,确实与丹阳城的米食大有不同。

“啊——”那瑶女小小尖叫起来,惊喜又欢愉地与同伴说道:“他吃了!”

那小姑娘同样激动,两人贴在一块儿,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于观真,犹如两个无能为力的学生在路边看到受伤流浪的猫咪一样,接近不了满怀戒心的动物,又难以舍弃零星的慈悲,只好尝试放下食物,正一筹莫展之际,见着警惕的野猫开始进食,顿时感到无法言喻的欢喜。

南烛饭不多不少,要一时间吃完多少还是有些困难。

瑶家姑娘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捧着脸道:“真是奇怪,大巫祝要抓的人,都会被带去长生牢里,就算这哑巴再无辜,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待遇,就好像他是客人一样。”

另一个姑娘咂舌道:“你要死啦。”

“怎么,他又听不懂。”瑶家姑娘噘嘴道,“再说,我本来就没有说错啊,他是跟那两个人一块儿来的,饿他几顿饭又怎么样,白阿姐居然说千万要小心照顾,不要饿着他,不要冷着他。嚯,他好大本事吗?就算再厉害,也不是咱们苗疆的人,又不能去侍奉大巫祝。”

“好嘛,你少说两句,跟咱们又没什么关系。”

她们原先说得不多,于观真并未觉察,到这时才发现两人说得并不是瑶语,也不是苗语,而是第三种语言,心中略微恍然过来。

苗疆的情况大致跟中原没什么区别,各族之间互有自己的方言土语,而苗疆治下还有便于交流的官话,只是这种官话也不是人人都会,比如之前卖香囊给他们的那个瑶族少女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