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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被迫营业(273)+番外

绝崖底下则是水流涌动,不知多少暗影在其中跳跃,墙壁上则刻着各色异兽的模样,血迹干涸在凹槽里,已经隐隐约约泛起黑来,而水中心是个旋转不休的漩涡,稳定而不停歇,声势浩大。

当初于观真与未东明不敢下来,除了水中游动的异兽之外,最主要的缘故就是这口巨大的漩涡,这漩涡其下就是水眼,其中吸力不言而喻,若他们二人从天而落,免不得被卷入漩涡深处,再遭异兽啃食,可谓进退两难,绝无挣脱的机会。

原先于观真以为这些异兽生来特殊,也许本就是海兽,因此根本不受水眼的吸力所困,当时在高台之上看不分明,如今才看清楚详情。这些异兽的肉身早已剥离,乃是生魂被锁在石壁之上,日夜不停地游荡在水眼四周,守护着这方困境。

未东明在他身后说话,声音有些惆怅:“原来孟黄粱是这个作用。”

“什么作用?”于观真问道。

“这些异兽以为自己还活着。”未东明低声道,“你知道当初织梦术为何会引起三宗恐慌吗?”

于观真很赏脸:“为何?”

“织梦术不能立刻杀人,只能让人在活着的时候一点点死去,每当这些人更沉浸于梦境一点,现实就会虚弱一分,就如同活死人一般,到最后甚至他们自己都不愿意醒,又或者以为自己还活着,彻底模糊梦境与真实,就处于半生半死之中。”

于观真没有说话,又听未东明道:“我杀人向来干脆利落,实在有些不齿他这样折磨人的手段,当时便想,尘艳郎欣赏他实在不是没有道理的。”

于观真淡淡道:“看来你之后改变了些对他的认知。”

“不错。”未东明道,“他利用织梦术杀人,世人又何尝不是在用织梦术杀他,他们终究都是在织梦术下不知真实与虚幻的活死人罢了。从得到织梦术那一刻起,第一个牺牲品就是孟黄粱自己。”

“那些中术的人并非不能够走出来,却是自己选择不愿意走出来,连同孟黄粱自己,都是梦中人。”

于观真压根不吃这一套,淡淡道:“你们这些恶人,倒是真喜欢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包装自己。”

未东明笑了一声,他慢悠悠道:“我不是可怜他,只是说一句实话罢了,孟黄粱没办法彻底掌控织梦术,因此尽给自己找麻烦。这东西有多大的本事,就能引来多大的麻烦,尘艳郎却很明白分寸在何处,你看这些异兽肉身都已消磨,魂魄却尤自不散,心甘情愿地滞留于此。”

“世上最难求的岂非就是心甘情愿四字?”未东明低声道,“可是尘艳郎总有许多办法,叫人不得不心甘情愿。”

同样的手段,落在不同人的手里就有了截然不同的用法。

于观真若有所思,没再说话,只是细细观察着山壁上的石刻,很快又听见未东明道:“说起来,你与尘艳郎倒是有几分相似。”

“哦?样貌吗?”

“当然不是。”未东明摇摇头道,“你的性子跟他很相似,但凡自己想做的,就一定要做到不可,纵然你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为他改变。你自己也许并不觉得,可对我来讲,你其实与他并没有什么差别。”

于观真哑然失笑,只觉得荒谬至极,倒不觉得有什么愤怒的,刚要说话,忽然感觉脚下绝崖震动起来,还不待他反应,人已经失去平衡,身体整个就往后仰去。

原来是方才借着说话之机,未东明已彻底将此处绝崖一分为二。

这下来得实在猝不及防,简直叫人莫名其妙,坠空之时,于观真听见未东明的声音由大变小,冰冷非常:“你当日救走我,邀崔嵬下地宫,都是你一己私心,那时既没考虑他,这时也不该考虑。”

之后似又说了什么,于观真身体已与碎石一同卷入漩涡之中,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如何还能再关注未东明在说些什么,他叫涡流一吞,不由得眼花缭乱,只觉得四处都是追来的暗影,他来不及考虑更多,心知这可不是什么潜水时会遇到的温顺鱼群,忙稳定心神。

水眼的吸力很大,于观真身体层层坠落,四肢都使不上气力,那无数暗影涌来的波涛拍在身上,更是沉重的一击,他努力扯下脖颈上的黑珍珠,藏锋刀顿显在手,乌木黑沉,搅乱水流,刀光环绕周身,逼得暗影暂时不得近身,只好吐出一连串的泡泡,层层自他身旁涌过,更有甚者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直接咬住了藏锋刀。

于观真在水中身形飘荡,正愁水眼难以甩脱,这下得到助力,不由得大喜过望,紧紧攥住藏锋刀,顷刻间被这条横冲直撞的怪鱼带着蹿出漩涡。

他乍一摆脱漩涡,眼清目明,这才看清是一条散发着幽光的怪鱼,肉身已朽烂,只剩下玉莹莹的骨,在水底发出柔和的光芒,它性情凶恶,大概是个吃独食的主,一下得口,登时往前游,速度奇快无比,其他暗影追它不上,只好作罢。

于观真被它拖动不知道游了多久,身体都快麻了才觉那怪鱼松了口,他急忙打起精神,于水中挥刀一斩,怪鱼本就有水中优势,顿时闪避开来,一时间失了踪影。于观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急忙往上游去,哪料得水中很快就冲来那怪鱼的身影,霎时间玉色鱼骨重重撞在他胸腹之间,叫于观真险些喷出一口鲜血来。

他在水中无以借力,只能一边与这怪鱼周旋,一边努力上游,只是僵持多时,胸口烦闷之感愈发沉重起来,眼前不时有些发黑。

那怪鱼大抵看出他的窘态,很是有些猫戏老鼠般的意思在。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于观真脾气本就不好,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他妈的未东明,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他妈的死鱼,活该你们被尘艳郎搞成这德性。”

于观真不知跟那怪鱼玩礼尚往来多少回,总算见着水面透出隐隐约约的光,他加快速度冒出水去,果见到石阶,急忙攀了上去,上了陆地后四肢自就轻便起来,他看着水底游动的暗影不由得冷笑起来,等着这怪鱼一出现就叫它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哪料这怪鱼很是精明,它在水底下游动片刻,似是有些犹豫不决,不多时竟飞快逃窜离开了。

于观真抹了把湿漉漉的脸,没有感到高兴,反倒暗叫糟糕。

他想:恐怕我上来的这地方炖过那条鱼,否则它怎么可能跑得跟要投胎似的。

先前没来得及看,于观真这次回过身去,发现是一条嵌着夜明珠的长廊,这个石阶是个水池子,跟他们在白下城地宫看到的蜃龙女墓室非常相似,除了游进来的不是横公鱼而是一条骨头鱼,基本上没有什么差别。

于观真调整了下呼吸,借着烛光看到尽头处的确有一个玉台,而玉台上朦朦胧胧有个人影,简直是梦回地宫,他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未东明娶不到赤霞女是人品不行。”于观真在心里安慰了下自己,“我好歹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老天爷应当会保佑我平平安安回去见崔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