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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被迫营业(268)+番外

然而他一生痛苦折磨,性情阴郁古怪之处同样是从那人处得来,想到此事,又不禁对尘艳郎憎恨无比。

尘艳郎的这个秘密,在所有徒弟里只白鹤生一人知晓,若非这时闲谈,他早也抛在脑后,因此这时下意识迟疑片刻,而后又听到九幽君道:“他既不愿意说,也罢了,别为难他。”

大概是见过赤霞女之后,他性情都温柔许多,白鹤生动了动唇,想到自己如今叛出师门,又有什么好挂念恩情的,不由得冷冰冰开口道:“却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他活不过六十岁。”

这话一出,于观真不由得脱口而出:“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知晓。”白鹤生摇了摇头道,“只知道他当初就是为了寿命才会来到苗疆,我也是因此拜入他的门下。”

未东明道:“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等他死就一了百了了,何必浪费精力。”

“等他死?”白鹤生嗤笑了一声,“他如今才多少岁数,到他死,他又还可以做多少事。更何况得到神血之后,谁又知晓他是否的确能得以延年益寿。他若真有长生不死之术,怎么救不了自己。”

于观真现在已确定了两件事。

一是白鹤生的确不知道逆生之术;二是尘艳郎的短寿……极有可能就是逆生之术的后遗症。

第200章

知道一个人的寿命有时候很有用,有时候却很无用。

白鹤生早就知道尘艳郎活不过六十岁,然而他仍旧看不到希望,只能迫不及待地选择逃离,换得一口喘息。

屋里很快就安静下来,厌琼玉切了瓜果进来,稍稍缓解有些尴尬的气氛,她很懂眼色,还单独切了一小碟,帮着放进了食盒之中,留给那位神秘莫测的外来客。

于观真见她很是懂事,不由得脸上一喜,面色倒也放柔了许多。

未东明看了一笑,知道厌琼玉是在讨好于观真,开口道:“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儿倒多。”

她真正心眼多的时候你还不曾瞧见呢。于观真心中腹诽一句,却也受厌琼玉的情,温声替她说了句话:“你有心了。”

厌琼玉在烛光之下凝视于观真,只见他怔怔出神,不知道想些什么,与往日所见的师尊大有不同,心中喜悦之情顿止,不由惊骇万分,暗道:“看来这人真的很得师尊的喜爱,往日从来不见师尊这般模样。”

她确实存了几分讨好之意,可当真见到于观真流露真情,又活见鬼了一般,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半晌才怔怔道:“前辈喜欢就好。”

未东明笑了起来:“才说你这丫头心眼多,转眼就变傻了。”

于观真不由得看了一眼未东明,他知晓今日因为崔嵬的事叫未东明想起了赤霞女,心里自然是处处不痛快,以他这样的性格,一旦不痛快起来找人麻烦简直是家常便饭,要不是他们四个人待在荒郊野岭,说不准现在就是个行走的鞭炮,谁点炸谁。

然后于观真想了想,到底没说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三人谁欺负谁都与他无关,倒是崔嵬说的一件事,叫他牢牢记挂在心上。

于观真一边吃着厌琼玉亲手切好的瓜果,一边毫无道德底线地开了口:“对了,我正好问你一件事,罪窟里的人是你杀的么?”

这话问得甚是漫不经心,可屋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对向于观真的方位,未东明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惊奇地看着于观真,似乎有点不太明白为何眼前这个人能如此轻松地在这样的情况下问出这句话来,他本还以为起码会稍稍念着些小姑娘这几日的情。

厌琼玉被问得措手不及,脸一下子白了,手中的托盘掉在了地上,响起刺耳的一声。

白鹤生忍不住开口道:“前辈……”

“我没有问你。”

于观真看也没看白鹤生,又捏起了一瓣枇杷肉仔细瞧了瞧,苗疆习惯以司岁备物,在中原已开始用冰窖之类的手段保鲜瓜果时,他们仍旧朴素地按照时令季节来采摘水果,也不知道厌琼玉是从哪儿摘来这么鲜甜的枇杷。

他声音不大,却不容轻慢与更改,甚至叫未东明一时间都有些糊涂起来,分不清自己看见的到底是尘艳郎还是于观真。

也许他们之间本就十分相似。

未东明轻嗤了声:“你变脸倒快。”却也没再说什么。

“我……我……”厌琼玉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分辨不出眼前人的神态,身体止不住的发抖,脸上半点血色也没了,“我……”

白鹤生却没被吓到,他只是感到熟悉,也许是跟随尘艳郎的时间最长,许多时候他都习惯以尘艳郎的方式去看待这个世界。

人的喜怒哀乐其实总是有迹可循,庸庸碌碌,无非是周而复始,上到王侯将相,下到平民百姓,乃至一个王朝,连同修道中人都并不例外。这些东西一旦看透,难免觉得乏味,正是因为如此,白鹤生才会模仿尘艳郎那般折磨人心。

人与蜡烛并无不同,置之不理有无数种结局,可若要看到最绚烂的景色,则需人鼓足风力,看着他们竭力飞速地燃烧着自己,照耀出最为明亮绚烂的那一幕,哪怕很快就会燃成灰烬也在所不惜。

他望着那样的美景,便觉得自己的血好似也是热的,于是乐此不彼。

因此白鹤生纵然没能一时反应过来,然而却是最快想通的人:是了,九幽前辈本该是这样的,他见着我们时就是这样的,救下我们无非就是想知道些什么,如今终于想到问题了,露出真面目索求答案又有什么奇怪,倒是今日的他实在太不像他了。

其实九幽君一直都很不像他自己,他本该早在抓住两人时就该严刑逼供,而不是每次轻轻放过他们,好似只不过是在惩戒两个顽皮的孩子,叫他们生出无端的侥幸之心,叫他们以为屡屡犯错也不要紧。

他将慈悲放下却又迅速收回,快得令人猝不及防,人实在是记吃不记打的存在,白鹤生想厌琼玉现在大概是不太明白的,不明白为什么九幽君变了脸色,为什么会如此咄咄逼人。

她很快就会明白过来。

“是我杀的。”厌琼玉低声道,“是我杀的,怎么,你要杀了我吗?”

白鹤生不知道,他该下决定,却没有做任何事,他恍惚间想到白日指尖感到的心跳声,欢喜雀跃,他见过无数,却从未如此真真切切地体验过,那刺痛的燥热感还残留在肌肤上,一点点折磨他,他期盼听到一个答案。

一个早在预料的答案,一个不在预料的答案。

于观真只是冷静又平淡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厌琼玉的眼泪很快就流出来,她重复了一次,显得有些歇斯底里,“为什么?!因为他们活着,就不可能永远自由,苗疆就永远不会摆脱!只要有大巫祝在,祭司就无穷无尽,纵然是现在的大巫祝又能改变什么?他杀了一个,两个,无数祭司,又有更多的祭司涌现,有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