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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被迫营业(183)+番外

陆常月紧了紧外袍,腰上的玉佩发出微红的光芒来。

进入炼心道后,由崔嵬和于观真打头,莫离愁被护在中间,三宗掌门殿后,缓缓往深处走去。

越是接近水牢,越感到寒意旺盛,加上黑暗之中声音渐渐被吞噬,似乎就连气氛都要被冻结于此刻,直到崔嵬去转动机关,陆常月有意叫众人都放松些许,方才打破这份寂静:“这么冷的地方,恐怕千凝峰都比不上,仔细想来,还只有小时候的赤霞叫我吃过这份苦头。”

长宁子配合地笑了笑,其他人都没有说话。

水牢之中很安静,还非常光亮,水波的影子地面游荡着,就连之前疯疯癫癫的孟黄粱都只是安静地贴在门口,黑白分明的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们转动,只是他的脸被门挤出一种叫人不舒服的笑容,头发蓬乱,嗓子里不知在咕哝着什么,嘻嘻地笑起来。

在六人里,三宗掌门与崔嵬都知道孟黄粱的事,莫离愁过于年轻毫无概念,因此四人下意识看向了于观真。

孟黄粱是《织梦术》的唯一传人,曾经掀起过一场腥风血雨,残害了许多散修与三宗弟子,有些人至今还陷入深眠之中没有醒来。织梦术只能凭借自己或者是术主挣脱,为了这些人的安危,三宗不得不留下孟黄粱的性命,将人永生永世囚禁于此处,又怕引起散修恐慌,只好对外宣称孟黄粱已死。

时间太短,转移孟黄粱显然来不及,更别提此人阴险狡诈,在路上很可能会被他找到逃跑的机会,到那时候麻烦就更大了。与其故意遮遮掩掩,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展现给于观真知晓,毕竟众人还是有些疑惑他会如何表态。

于观真本没有在意这个人,可见着众人态度,第一反应就是:看来这是我应该认识的人?

崔嵬当然不可能跟于观真多说什么,感情是感情,公事是公事,不过他承诺过离开冰狱之后就会详细解释遇到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可惜暂时派不上场,最好还是靠自己为妙。

于是于观真赶紧分析了下局势,很难说这个陌生人到底是不是九幽君,不过既然被关到冰狱里头,看所有人的态度都怪怪的,起码可以确定此人并非善类,而且认识缥缈主人,否则其他人不会这么注意。

在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下,于观真非常谨慎地试探了一步:“怎么,要留出时间给你们先叙旧一番吗?”

三宗显然要比徒弟甚至于大巫祝更和善一点,哪怕被识破身份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不过于观真向来是个爱好和平的男人,他希望所有事情能在尽量不偏离轨道的情况下完成,免得引起全无必要的纠纷。

“不,他不是我们的目标。”

这次反倒是应九湘先开口,她似乎是对于观真的回答松了口气,不过从她的态度里也可以得知此人并不是九幽君。

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于观真心中掠过些许好奇,不过这点好奇心当然没有莫离愁的性命重要,他决定等回去后问问崔嵬。

奇怪的是,这座牢房里似乎只有一个囚犯,真正关押九幽君的冰狱还在更深处,等于观真跟着崔嵬跃入水中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是参加极限大挑战,过了一关还有一关。

九幽君被困在了水底,于观真只感觉身体接触到水面的那一刻,并没有被打湿的感觉,反倒像是有漩涡将自己吸入其中,踩在看不见的流水甬道之中,仿佛完全透明化的水世界。

莫离愁下来时身体还晃了晃,被于观真一把抓住了,六人站在原地往远处看去,只见无数碎裂开的冰块在流水之中浮动着,充盈的灵力张开屏障,将裂缝处弥补起来,形成一座巨大的囚笼。

如果说外面只是略感寒凉,那么到了此处就是冰寒刺骨,整座冰牢都散发着莹白色的光芒,似无数被切割开的水晶。

而陆常月已经开始皱眉了。

应九湘赞赏道:“为了遏制九幽君的火脉,剑阁花了许多心血啊。”

“不敢居功。”陆常月苦笑道,“我一向不喜欢水牢,也是第一次知晓竟是如此严寒。”

于观真并没有在意他们的对话,而是停住了脚步,看向了浮冰之中倒映出来的朦胧人影。

昔日缥缈主人的好友,如今剑阁的阶下囚——九幽君。

第138章

人跟妖杀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

自从于观真来了剑阁之后,崔嵬终于又再度拿起藏锋刀,对他来讲,大多事物都只剩下有用跟无用的区别,而藏锋刀能保护他的道侣,是有用之物。

崔嵬擦得很认真,在每个残留的热意折磨到他睡不着的夜晚,都会悄无声息地起来,就着寒冷的万兵池细细擦拭着藏锋刀。

火毒已经消散,剩下愈合,然后就是肌肉记住了疼痛。

新生的皮肉偶尔还会重复着之前被焚毁时的热意,感觉既虚幻又真实,有时候于观真会起来坐在他身边,两人慢慢地谈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直到有日崔嵬忽然谈起了死亡。

善恶正邪之间总避不开“杀戮”这个字眼,或是为名,或是为利,或是为了正义,甚至于还有人就是喜欢杀戮那一瞬间带来的刺激感。

这样的人,崔嵬杀过不少,他并不畏惧杀戮,更不痛恨死亡,死亡是人的必经之路,是阻止事态变化的一种方法,同样是新生的起点。人与妖有千千万万种不同,好人、坏人、善妖、恶怪,他们杀起来都没有什么差别,肚腹脆弱,白骨坚硬,跳动的心脏都是一模一样。

谈起这些事的时候,崔嵬总是有点儿像传说里的神明,摒弃作为人的喜怒哀乐,这个模样的崔嵬曾让于观真很喜欢,只是现在就没那么喜欢了。

然后崔嵬提到了九幽君。

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杀戮是唯一破局的方法,再高的修为,总归没有完全超凡脱俗,仍旧被肉身所困。无论一个恶人多么阴险狡猾,聪明无双,只要心脏停止跳动,鼻下再无呼吸,就连大脑也无法再变通,那么他能够带来的一切灾厄都将终止于此。

可九幽君恰恰相反,他的死亡才是灾厄的开始。

崔嵬可以杀他,却又不能杀他。

说这句话的时候,崔嵬的脸色非常平淡,池中的月光倒映在那双眼睛之中,既没有仁慈,也没有恶意。

他只是说出事实。

在见到九幽君之前,于观真其实并没有对这句话有很深的概念,直到他走进了浮冰所张开的结界之中。

汹涌的热气扑面而来,浮冰与阵法已被血污彻底洒满,整个冰狱都流淌着粘稠的血水,于观真的脸上沁出汗,他怔怔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走进去。

血水沸腾着,地上是烧红的火焰,是被融化的铁水,黏稠的,柔软的,如同血红色的水银在流动,偶尔冒出气泡,热得众人几乎以为自己是到了火山的熔心处看着岩浆喷涌,而不是在水底下的冰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