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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被迫营业(162)+番外

大概是觉得死期将至,莫离愁说话已不能用直白坦率来形容,基本上已经到了有什么干脆说什么的地步。

于观真想到莫离愁曾提起灭门一案,年轻人痛苦的神态还历历在目,戏谑道:“就如同你在乎崔嵬与赤霞女一样吗?”

莫离愁的脸微微僵硬住了。

“你觉得痛快,是因我以恶制恶,可你同样知晓我对好人也是如此,因此心怀恐惧,认定是错。”于观真从椅子之中起身,走到了莫离愁跟前,缓缓道,“正如你认定我的颜面胜过你的性命。”

莫离愁下意识退后一步道:“弟子僭越。”

“其实你想得没错,有些时候以毒攻毒的法子确实有效方便。”于观真思考片刻,不知道要不要教坏小孩子,“正因太过方便,长久下来,自难坚持本心,就会变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莫离愁没料到对方竟会赞成,犹豫道:“这……弟子并非指责师尊。”

“不过你错了一点,你既说我在意颜面,又怎会有恃无恐,岂非是自相矛盾。”

这让莫离愁一时语塞。

“我也教你一件事,此举本就是博弈,没有任何人能永远占据上风,人但凡有所图,手中的筹码才会变得重要,只要目的没有达到,筹码一定很安全。”于观真微微一笑道,“因此丑奴才会杀那些凡人,却不敢杀你,毕竟他希望我能出手相助,比我更怕你死。”

莫离愁显然没想到于观真会如此敞开心扉,不禁有些怔忪:“师尊早已看出?”

“他泄露得太多了。”于观真嗤笑道,“大抵是与好人打了太久交道,便以为这样的手段对上谁都合适。”

莫离愁不知怎的感到心中冰凉,他从未见过于观真这一面,与往常的痛苦折磨不同,只觉得是另一种可惧,可这似又变成兴奋,如同最初习剑时一般无二的兴奋,下意识舔舔嘴唇,咽下一口唾沫道:“这手段,本已十分可怖了。”

“确实,只不过还很拙劣,他杀人是为敲山震虎,除去令赤霞女痛苦之外,还为让我知晓,他确实敢动手。”于观真语气冷淡,好似在说一件全然事不关己的事,“恐惧胜过千万手段,一旦失了冷静,自然只能束手就擒。”

莫离愁想到了幼时灭门的惨案,他已忘却争端为何而起,只记得仇人将妹妹挟持,威胁他父亲交出些东西,只可惜交出去之后,他失去了一切,怔怔道:“即便当真遵从,他也未必会依约定行事。”

于观真惊异地看了他一眼,赞成道:“不错,做出这种事的人未必会信守承诺,却定然会屈服于自身的渴望与恐惧之下,所以找出他的筹码,就可得到翻盘的机会。”

莫离愁道:“多谢师尊指点。”

“我瞧得出来,你很羡慕狄桐与原无哀,也后悔当年复仇时过于斩尽杀绝,因此畏惧使用这样的手段,生怕会令你与那些自己看不起的人沦为一伍。”

他并未直视莫离愁,可身上却自有一股威严,叫人不敢逼视,这感觉与往常大不相同,就如冬雪簌簌,令人望而生畏,却并非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莫离愁捉摸不清,只觉得师尊下山回来后颇为不同,可多年的教训又并非一时片刻能消除的,于是攥紧了拳头:“弟子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手段只是手段,三大高手上缥缈峰比试,此乃阳谋,听起来何等堂堂正正,可结果如何?”

于观真突兀想到在苗疆时,崔嵬曾说过任何技艺、手段、物品都是为达成结果的工具而已,不由得轻轻笑起来,对莫离愁也有爱屋及乌之意,便提点道:“赤霞女不愿意这么做,是她品性高洁,走了一条艰难的道路,正因如此,连敌人都会心甘情愿信任她。然而这不意味着世上便只她这种法子行善。”

“师尊以前从来不会教我这些。”莫离愁神情复杂道,“为何如今却……”

“你就当我不乐见你就这样无趣地死了,想令你在人世间多受些折磨好了。”于观真将手落在椅子上,冷淡道,“做好人与做坏人都有难处,你坏人已做得足够,我如今教你如何用坏人的法子做善事,令你既能当个乐善好施的好人尝尝苦头,又不至于死在外头。”

莫离愁脸色煞白,却没有说话,他不敢让于观真发现自己这颗本觉得死也无怨的心重燃起一丝希望,倘若这只是为了令自己死前更痛苦所说的话,师尊根本没有打算救他,那岂不是更令人绝望。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疯,一定会为了活下去而甘愿付出一切代价,就如同当年一样。

而迟早有一日,莫离愁心知肚明,他也会如复仇那日同样后悔。

“出去吧。”于观真望着莫离愁,并没再说些什么煽动人心的话,而是将笑意藏进黑暗之中,他淡淡道,“我要休息了。”

一个人要是真心想死,就不会如此好奇,看来莫离愁已打算继续活下去了。

莫离愁这次极为温顺地退了出去,挣脱囚笼一般迫不及待,他快步走过长廊,在尽头处遇到了在黑暗之中的原无哀,剑阁弟子衣不染尘,在纸窗亦难遮掩的月华之下显得分外清俊又超脱凡俗。

“你都听见了。”莫离愁笃定道。

原无哀轻轻点点头,心头倏然滑过于观真讥笑般的声音,沉甸甸的心头终于豁然开朗。

御书房⒈:239586496

第123章

纵然冰狱加身数年,未东明都未曾如此刻这般惊惶无措过。

未东明很清楚缥缈主人是怎样的人,因此更明白赤霞女要是与那人对上会落得怎样的下场,要是能死得干脆利落,都算是缥缈主人当日发善心,他强行冷静下来:“尘艳郎不近女色,且眼里揉不得沙子,对赤霞绝不可能有半点留情,确定是落在他手里了?如今又怎样了?”

“此话本该问你才是。”崔嵬反问道,“以他的实力,你认为赤霞有任何胜算吗?”

未东明心急如焚道:“不可能有!怎么会出这样的意外,赤霞本该下山才是——”

他倏然住口,脸色惨白,牙关紧咬:“该死!是我让她下山的。”

未东明情绪翻涌,肌肤之下顿时滚过起伏的红光,整座冰狱都随之缓慢融化,水流蔓到了崔嵬的足下,他亦浑然不觉。

骨节分明的五指瞬间扼住了未东明的咽喉,迫使他沸腾的大脑冷静下来,对方虽并未用多少力气,不过已足够威慑,崔嵬不顾烧上手的烈焰,冷冷道:“我奉劝你别想趁此机会逃跑,否则接下来等待你的绝不止是冰狱,而是性命难保。”

“性命难保?真是笑死人了,崔嵬,多年不见,我竟不知你变得如此风趣幽默,说出这样的大话都面不改色。”未东明轻蔑笑道,他挥开了崔嵬的手,看着对方迅速变得焦黑的手,炎气仍在疯狂蚕食皮肉,被灵力压制住后只在表皮显露出烧伤的斑驳疤痕,他挥手吸食掉这些许炎火,若有所思道,“你还在遵守那个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