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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被迫营业(114)+番外

“那种人?”于观真复述道。

“那种正直、善良、甘愿为自己的族人而牺牲的人。”崔嵬很快就给出了答案,他的目光就如同远方的青山那般坚毅又平静,“倘若厌琼玉是那样的人,他不会早早给出答案,而是会千方百计布下陷阱,令她从其他人那儿一点点得知当年的事,叫厌琼玉对他的仇恨越积越深。直到厌琼玉来到神殿上再次刺杀他时,方才给予真相让对方发现……”

崔嵬动了动唇,神情没有什么波动,最终还是继续说道:“叫对方发现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巫祝,其实同样是个可怜无辜的受害者,不过是被大祭司所操控的傀儡,本该是厌琼玉同样要保护的族人。”

“倘若厌琼玉真是那般良善之人,只有如此摧毁于自己的信念之下才更合大巫祝的意,他方能安心快活地品尝对方的痛苦,知晓对方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自己这个梦魇,痛痛快快地结束一生。”

崔嵬所说的虽是厌琼玉,但显然挖出的是自己血淋淋的伤口。

于观真被崔嵬所说的震撼住了,喉咙干哑道:“厌琼玉在盘王祭上对大巫祝出手试探,按她精明狡黠的性子,恐怕已生退缩之意,若非我们出手,她早就逃出苗疆。之后大巫祝在山洞里出现,说出那番往事是有意为之,我们所能听出的,她自然也能听出。不论是觊觎九神之力,或是以为大巫祝真心想要一个解脱,她已掉入陷阱之中了,此后定然会为了杀死大巫祝而不懈努力。”

然后只有到达最后一刻,厌琼玉才会发现自己所作所为,都是大巫祝早已谋划好的,甚至自己以为的所思所想,都是对方诱使的。

以权,以势,以力量,以信念,以族人。

不论厌琼玉对哪个动心,她都已被捕获了。

于观真到此刻终于明白过来,为何崔嵬当时会提起白阿姐跟勾乌洞阿同时离去,又为何会坚信小楼空无一人……他们是大巫祝逗弄厌琼玉摆下的一颗棋子,不是为了救她,是为了留下她,给予她微弱的希望,令她以为自己拿到翻盘的筹码。

崔嵬赞同地点了点头,缓缓道:“大巫祝是个十分怪异的人,倘若他有意刁难的是个好人,虽要对方痛不欲生,但总盼望对方在结局时所见到的自己也是一个好人,是一个无辜受害的人,哪怕为此要受许多痛苦也在所不惜。”

“若他刁难的是个恶人,便要对方百倍千倍的知道自己的恐怖与恶毒。”

这是何等的戏精啊!

于观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可不是,按照崔嵬所说的剧本,厌琼玉要是个好人,到最后只怕都以为大巫祝清清白白,被骗得一清二楚;可她既是现在这个性子了,以后先不说乐子,少不得是要在大巫祝身上交点社会经验费。

于观真深深地看着崔嵬,看他如此清楚明白的模样,想来大巫祝在他身上施展的手段不少,毕竟崔嵬在玄素子这件事上确是个天大的恶人,可扪心自问,他又的的确确是个好人。

崔嵬必然品尝过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痛苦,才有这么深的体会。

当于观真越了解崔嵬是个什么样的人,越清楚他的坚强与脆弱时,就越能清楚地看清他们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么遥远。

在他狼狈地踉踉跄跄,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被麻烦的徒弟、伤重的身体推动着往前走向未知时;对方已经历过许多风霜,知晓如何安排自己的人生,为信念与理想坚持不懈地行走下去。

越了解崔嵬,就越难以自拔。

有时候于观真简直希望他们两人是苗疆人,能借着九神大典得到短暂的露水情缘,幕天席地,疯狂那短短数个时辰,拥有自己梦寐以求的情人片刻。

然而他知晓——

自己绝不会满足于此,这样的根本不足够,反而会更饥饿,更渴望,更期盼。

“我想,大巫祝恐怕不会这么简单放过我。”崔嵬忧虑道,“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些事,以为已经过去这么久,他纵有怨恨,也已抚平……然而如今看来,果真是我轻率大意,心存侥幸。罢了,天亮后我送你与方觉始去圣山,你们定要小心谨慎。”

于观真骤然被失落笼罩住了,他甚至想要口出恶言伤害崔嵬。

你待谁都这样好,你待谁都这样无微不至,对每个誓言都真心实意,你既对这个世界都如此慈悲,又凭什么去要求别人对你真心不渝。

然而他出口的却是:“世上若有人值得我牺牲性命,非你莫属。”

他非是不爱惜性命的人,只是鬼使神差,脱口而出。

第88章

他是在撒谎,还是真心实意?

崔嵬分辨不出,他知晓眼前这个人总能巧妙地将谎言与真实结合在一起,隐藏在真挚的面孔之下。

正如方觉始时常所提醒的那般,倘若有必要,缥缈主人的目光能比水波更柔,能比明月更亮;然而一旦失去了价值,他的心就变得比石头更硬,比刀锋更冷。

只是真假又有什么重要,对于并无其他奢求的崔嵬而言,都是相同的,他既不会接受,又何必在意。

对于这样动人心弦的话,崔嵬最终只是淡淡笑了笑,平静道:“如此,倒是多谢。”

感情简直是能吞噬人的巨兽,于观真不由得苦笑起来,他明明早有预料,却仍期盼一句回应,心中略泛起苦涩酸楚之意,化为千万句恶毒言语积攒在心里,仍是不忍伤害他:“往后山高水长,你我恐难再相见,你帮我这一路,剑阁只怕要以此责难你。”

爱与恨往往只在一线之间,于观真已试过许多方法,他关心这个人,喜爱这个人,与对方倾诉自己的心意,却全然不起作用,哪怕是再小的石子投入湖中都能泛起微弱的涟漪。可崔嵬如同无底的深渊一般掩盖了所有痕迹,任由他一人在舞台上手舞足蹈,上演独角戏。

他以前不明白电视剧的八点档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作精女主跟女配,现在方才会意过来,面对一个永远不会回应你的人,令你患得患失的人,种种怀柔手段都不起作用时,就会忍不住想要伤害对方。

哪怕对方因此痛苦难过,也好过全无所谓。

于观真只好尽全力去克制自己的心性,这并不是什么合理的行为,他也没有这样的权力与身份去做这件事,说讨人厌的话,做讨人厌的事,不过是叫崔嵬更看轻自己罢了。

这个人太好,好得令人连伤害他都舍不得,倘若他没有这么好,于观真亦没有这么爱他,那事情倒简单多了。

崔嵬摇摇头道:“不必为我担心,这些不过是小事罢了,我能够处理。”

于观真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缓缓应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了,知晓自己本该要筹划下应对大巫祝的办法,然而心中乱糟糟的,却是什么都想不出来。

好在他虽没有话说,但崔嵬正巧要与他说些如何在大巫祝手底下活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