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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水深流[重生](38)+番外

当他忐忑不安地来到自己家门口,看见这栋清洁一新的小楼,简直不敢认,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他想:原来,当年他的家有这么漂亮的吗?

不禁眼眶隐隐发热。

楚云攸像是多喜欢似的说:“哇,莫叔叔,你老家的房子好漂亮哦。现在很少见到这种风格了,那种拍八九十年代电视剧的说不定都可以来你家取景呢。是你自己盖的?”

莫成嶂打开生了锈迹的大铁门:“嗯,是我妻子设计格局,我亲手建造的。”

院子里有棵石榴树,疏于修剪,长得又粗又壮,枝丫朝向四面八方疯狂伸长。

刚到那会儿的傍晚还不怎么看得清,等到了白天,就可以看到一树绯红的花。

推开窗,就能触摸到延至此处的花枝。

楚云攸折了一枝,用一个喝完汽水后剩下的玻璃瓶子充当花瓶,摆放在旧书桌上。

早上没那么热的时候出去玩,中午太热了就躲在家里吹空调写作业。

不想写作业了就到处看看有什么事可以做,他拉着乔望在院子里薅草,在房间里擦桌子,或是烧土灶做饭吃,只要不写作业,任何事都显得无比有意思。

莫叔叔邻居家的土狗刚下了一窝小狗崽,全都是一个月左右大的,还在喝奶,奶香奶香的,有着浅奶茶色的毛和土黄色的妙脆角耳朵,可爱极了。

楚云攸每天都要带上一根鸡腿、一盒牛奶去贿赂狗妈妈,把小奶狗从窝里偷出来玩半个小时。

回到乡下,莫叔叔不再从早到晚地穿着黑西装,换上普通的短袖以后,两只手臂上的刺青暴露无遗。

那天,他们坐面包车进城去买建筑材料。

路人看见莫叔叔都有点害怕的样子。

那天晚饭时,楚云攸主动问起:“莫叔叔,你手臂上的刺青文的是什么啊?我看来看去也认不出来是什么。”

莫成嶂捧着碗的手缓缓放下,两眼茫然了起来,说:“是我从一位大师那里求的符咒……”

楚云攸:“啊?”

楚云攸费了好大的劲才问得出口:“……是希望来生还能相遇吗?”

“不是,我觉得还是别再遇见我的好,我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因为我的命不好,害死了他们。”莫成嶂摇摇头,慢吞吞地吐出话语,“大师给我画了两个符咒,可以保佑他们下辈子投胎在好人家,一生平安健康,不必吃苦。我以前也不信这种,你听听就好,攸攸,不要信。叔叔只是……只是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做点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那天晚上,沉默寡言的莫成嶂打开了话匣子。

他从自己年少丧父丧母开始讲起,讲他在孤儿院遇见妻子,与妻子青梅竹马相伴长大,后来他去当兵,妻子则进了工厂做女工,再后来他退伍回来,他们结婚、生子、开工厂、盖房子,一切都像是要好起来了,可妻子生病去世,女儿被撞死。

楚云攸觉得高高大大的莫叔叔一时间看上去又脆弱又孤独,莫叔叔说:“有两年,我很恨那个肇事者,恨得想杀了他。

“要是那个人很嚣张的话,我就可以恨得更理直气壮了,可那确实只是个意外,他是个普通的上班的员工,他酒醒了以后也很愧疚,给我磕头,说他还有老婆孩子要养。

“后来,我就不怎么恨他了,我只恨我自己。

“人死不能复生,攸攸,我想啊,就算是在自己最风光的时候也不能太得意,要珍惜眼前的时光,要珍惜你爱的人,多陪陪他们。我很后悔年轻那会儿怎么没有再多陪陪老婆孩子。

“我的女儿彤彤上幼儿园那年拍过一段纪念的视频,以前她很喜欢看,当成动画片似的,每天都要看几遍,我那时候还嫌弃烦,结果有天好像不小心弄坏了,后来我想看都看不了,只能反复地回忆。即便如此,印象也越来越模糊了。”

这时,一直不言不语的乔望开口了:“我来修修看吧。”

莫成嶂不敢燃起希望:“我找过很多人帮我修,都说修不了啊,真的能修吗?”

乔望用有一定把握的口吻说:“可以试试,就算我修不好,我也可以给你找到会修的人。”

莫成嶂经历过楚云攸5岁时的那件事,他懂得乔望的厉害,并不会因为乔望是个小孩子就看轻他,于是说:“那就试试看吧,就算修不好也没事。谢谢你了。”

等他把妻子、女儿的墓地修好了,乔望也与他说视频修好了。

……

夜里。

楚云攸把腿放在乔望的肚皮上,让乔望给他捏捏小腿。

他觉得自己最近在疯狂拔高长大,长得太快了,总是骨头疼,要乔望给他揉一揉来解痛。

乔望无有不从。

楚云攸像发现新大陆:“小蜗哥哥,我一直知道你很擅长电脑,但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你也太厉害了吧!幸好你带了笔记本电脑过来……”

乔望实事求是,谦虚地说:“也不算是特别厉害的技术。”

楚云攸比画着问:“小蜗哥哥,你现在的技术是不是可以像是小说里的黑客一样,在网络的世界里四处游走了?”

乔望:“那可不能违法犯罪。”

楚云攸回忆着说:“今天莫叔叔看视频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会哭呢,我都准备好纸巾了,没想到他没哭,看上去木木的,像是灵魂已经飞走了。”

乔望深有同感,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顿了顿,昔年的记忆滑进他的脑子里,眼前似有若无地闪现过一些零碎的画面,他说:“不会哭的,不会在人前哭的,我能理解。”

俄顷。

他被笑出声的楚云攸给拉回灵魂。

楚云攸“扑哧”笑了:“你是在演莫叔叔吗?你都可以去当演员了,演得也太像了吧,好像你也死过老婆孩子一样。”

他轻踹了乔望的手一下,说:“继续给我捏腿。”

乔望握住楚云攸的脚踝,像是一棵树把根深深地扎进地底。

笑了笑,他说:“这次不会了。”

像是在对楚云攸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当初。

在楚云攸死后,他总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明明他一直表现得很镇定啊,从没有在人前落过一滴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精神不正常了。

他认为只要时间过得够久,他就能够恢复如常。

因为他是不缺事情做的,他要管那么大的一个公司,有许多工作填满他的生活,还有小猫楚四两要养。

一天又一天,一星期很快就满了;一星期又一星期,一个月很快也满了;一个月又一个月,一年眨眼就过去了。

他的钱越赚越多,再也不缺钱了,就算和楚家人比也不逊色。

但他还是很空虚,就是不快乐。

有一天,他发现四两变瘦了很多,食欲也不大好,于是带猫去看病。

检查了几次,吃了药,但是没有用,体重依然在一直变轻,于是他换了一家宠物医院,这才检查出来是一种罕见病,绝症,可以尝试治疗,费钱费时,也不一定能保证治好,但能让猫猫多活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