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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凰引(67)

这一来更糟,不但血没弄着,马还跑了,三人沿着地上的血迹追,不知绕了多少石壑,跑得眼冒金星,血沫快从肺腔子里涌出,在越过一方石陵后,眼前骤然现出了奇迹。

赤褐的砂地矗立着大块巨石,石边有几棵参差的树,树下卧着一眼泉,泉水清亮宁澈,边上有饮水的小兽与爬蜥,居然还有之前引开蕃兵的两头骆驼,天知道它们是如何寻到这里。

这极似一个虚假的蜃梦,又像死前的幻光,三个男人先后扑进冰凉的泉水,急切的大口吞饮,恨不得将自己淹死,发疯般的狂笑与狂叫。

嗢末女人的传说居然是真的,魔鬼沟里的确有一眼泉。

有了水,一切都不再绝望。

三人恢复了气力,陆九郎和石头骑着骆驼,沿着马血洒过的路径,将韩七与嗢末女人带到了泉边,伍摧已经用枯草与干枝生火,烤上了几只沙狐。

几人吃饱喝足躺在泉边,对着满天星星,有一种死里逃生后的松疲,嗢末女人睡着了,三人还在闲聊。

伍摧心满意足的叼着一根细骨,“有水有食,出不去也没事,老子在这里蹲几年都不怕。”

石头跟着傻乐,累极了也不想睡,怕一睁眼泉水又没了。

陆九郎毫不留情的打破,“明日一早去寻路,出口应该不远了。”

伍摧瘫着压根不想动,□□一声,“好歹缓几天,急什么。”

陆九郎探视毡毯内的韩七,手背贴额半晌后收回,又一次发热过去,没有药也没有滋养的软食,她撑了这么久,已是奄奄一息。

石头瞧着他,突然机灵了,“九郎是怕将军等不了。”

伍摧一怔,叹息道,“这得看命,能到这里够幸运了,要是老天爷不肯让将军活,把她从蕃军手里抢出来也无济于事。”

陆九郎没有说话。

伍摧百思不得其解,“当初让你去报讯,你为什么违抗军令回来?还混进几万敌军里找死,提个副营而已,犯得着这样拼命?”

陆九郎并不解释,“我要是没回来烧粮车,蕃人不会那么快撤兵,你跟史勇已经死了。”

这倒是真的,伍摧不免讪讪。

石头突然坐直,盯住黑黢黢的石隙,“马回来了!”

岩石边有个高大的暗影,正是韩七的黑马。

这匹马让众人绝处得生,个个爱极了它,伍摧大喜,恨不得扑上去亲几口,但他一起身,黑马就退后愤怒的喷鼻,显然没忘记屁股挨的一刀。

黑马不许人靠近,又不跑走,陆九郎心一动,“往后退,离它远些。”

几人退到远外,果然黑马观察半晌,放下了警惕,走近水边一气狂饮。

伍摧喃喃道,“好马儿,它一定逃跑时也瞧见了泉水,当时不敢停,这会才摸过来。”

黑马喝饱了一甩马尾,依然不理众人,走去躺着的韩七身边。

石头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它赶开,万一将军给它踩伤怎么办。”

伍摧嗤道,“傻货,它比你聪明多了。”

黑马似在确定主人的气息,低头用鼻子轻拱几下,蹭得外卷的毡毯散开了。

夜风对重伤的人太过寒凉,陆九郎正要上前,目光忽然一跳。

月光下的女郎宛如昏睡,手指微微一动,回应了蹭触的马鼻。

第53章 巧如簧

◎这支商队果然有鬼,到底是干什么的?◎

一位华发老者踏入屋内,瞧见榻上的年轻女郎,为病容所惊,“安小姐竟如此憔悴?”

引路的英朗青年道,“意外遇上马贼,小姐受创极重,一直不得良医救治,艰难拖延至今,幸好遇上李公子的商队,劳烦顾先生了。”

青年退后,榻边的嗢末女人将病人伤口的净布揭开,现出惨烈的箭创。

顾先生一看就知创处已生了脓毒,立即吩咐青年取水,自己打开药箱,净手烫了刀针,清去肉芽和脓肿,敷上拔毒的灵药。

待一切处置完毕,顾先生再度诊脉,目光落在女郎的手上,不由一怔,那绝不是一双柔嫩玉手,指形纤长却粗糙,指节遍布老茧。

青年在一旁询问,“敢问先生,我家小姐脉象如何?”

顾先生收了视线,从药箱取出一枚瓷瓶,“虽处置了外伤,前期拖延太久,病人虚弱太过,此药日服一丸,混以羊乳与肉羹调补,待其缓慢静愈,绝不可再受颠动了。”

青年连声应下,将顾先生送出屋。

老者终是有些疑惑,“安小姐既是千金之躯,为何要远行涉险。”

青年从容而答,“我家小姐承了夫人的性子,极为要强,时常带人远赴异国行商,也练过一些拳脚,三五个男人都不是对手,可惜此次所遇的马贼太过凶蛮,能逃生已是万幸。”

顾先生疑心消散,向镇子另一头驻扎的商队行去。

这是一支极其庞大的商队,足有千余人之众,一来就引得村镇热闹非凡,大批村民好奇的围观,顾先生挤过人墙,踏进商队主人暂居的院落,就有随从上来接了药箱。

屋内的年轻公子面如冠玉,仪态优雅,正与一位长髯男子闲谈,见顾先生归来,随口而询,“安小姐情形如何?”

一位绝色佳人陪伴公子身侧,让侍人给顾先生置了凳。

顾先生恭谨的落坐,“禀公子,确实境况极危,安小姐能撑下来几近奇迹,如今暂时保住性命,端看后头的调养了。”

佳人含笑接了话语,“她当真幸运,碰上公子仁慈,得顾太医妙手救治。”

公子不甚在意,“郑先生既然听闻过安家,随手一助也无妨,没想到未至沙州,先遇上了当地豪族之女。”

顾太医忍不住摇头,“那安小姐的手如武将一般,女人竟然学男儿四方行走,也是奇了,要不是护卫忠心,这一遭必死无疑。”

郑先生抚髯一笑,“西北受胡风熏化,女子强悍的不少,安家正是安夫人一介女流掌理,女儿如此也不算特异了。”

佳人姿态轻妙的斟茶,好奇的一问,“安家小姐的容貌如何?”

顾太医不假思索,“面如蜡色,形容枯槁,气息弱如游丝。”

到底是医者,问的是容貌,答的是病态,几个人全笑了。

佳人明眸流转,谑道,“我还当是个美人,或可与公子添些意趣。”

公子啼笑皆非的一斥,“云娘胡说什么,救人本是行善,被你一言反成了卑琐。”

一个健挺的青年匆匆而来,不忘致礼,“禀殿下,河西军引兵夜出,攻破回鹘可汗牙帐,击溃亲军十五万,斩首数万,俘回鹘宰相,降部落二万余人;朔方军追剿余部五万,回鹘公主率七部三万余人投降!”

公子霍然起立,惊喜动容,“好个大捷!回鹘从此再难为患,父皇一定喜极!”

众人皆露出了欢颜,郑先生思忖片刻,“河西军果然战力强盛,传言不虚,此次功劳卓著,必然要予以嘉奖。此行或许有变,圣上可能会让殿下亲至沙州颁赏,一示朝廷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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