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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骨[重生](9)

夙寒声一愣。

狰狞的伴生树光秃秃的,突然在树梢上冒出一片鲜艳欲滴的绿叶。

夙寒声破开周身魔障,彻底从梦魇中苏醒,抬手一挥。

无头鬼大笑着散去。

夙寒声突然扬起一个笑,小跑着抬步跨过寒茫苑的门槛,层叠衣摆宛如逢春的花簇绽放。

前世自从徐南衔死后,他一直畏惧走出这扇门。

借由这具躯壳重生,记忆中宛如天堑的门槛……

也不过只有窄窄一拃五寸高罢了。

一步便过。

***

伴生树兴奋至极,张牙舞爪地伸展枯枝四处蔓延。

徐南衔走在山阶上,看着撒了欢的枯藤:“昨日你睡着时,我已找医师瞧了伴生灵,说是没什么大碍。但我看这狗东西怎么像是入了魔似的?你有觉得哪里不适吗?”

夙寒声摇头:“没有,师兄不必担心。”

徐南衔还是不太习惯夙寒声这么乖顺,但转念一想,难道要这兔崽子成天顶嘴呛得他落荒而逃才满意吗。

嗯,那还是乖些好。

晨钟又响了一声。

前方山阶岔路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抬头看去,就见戚简意和几个寒山宗弟子缓步而来。

戚简意视线一扫,眉头轻蹙。

徐南衔“哟”了声,溜达着走上前,似笑非笑道:“这不是戚少爷吗,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戚简意眸光微沉,看向夙寒声。

若是在平常,徐南衔这样冷嘲热讽,夙寒声早就跳出来维护了。

如今夙寒声却撑着伞,乖乖拽着徐南衔的衣袖,还在那笑。

身后的寒山宗弟子忍不下这口气,当即怒道:“徐南衔!你欺人太甚!”

徐南衔眼皮一掀,阴阳怪气道:“我好心关切你家少主,怎么算欺人呢,你们寒三学宫的教养就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污蔑人吗?”

那弟子气得仰倒,口无遮拦地骂道:“狗仗人势!你不要以为是仙君徒弟就能如此骄横跋扈,没了应煦宗,你算什么东西?!”

夙寒声脸色瞬间沉下来。

徐南衔如此暴烈的脾气听到这话竟像是被骂惯了似的,神色不见怒意,反而懒洋洋道:“是是是,我师门是应煦宗,师尊是仙君,此事人尽皆知啊,不必你为我大肆宣扬。”

“……”那人没想到徐南衔竟然如此脸皮厚,“你!”

戚简意低声喝道:“住口!不得无礼。”

夙寒声的眼神好似淬着毒。

此人他认得,名唤戚远山,出身寒山宗本家,总爱仗着寒山宗嚣张跋扈。

前世徐南衔是为夙寒声采药才身死之事,整个应煦宗瞒得严严实实,不想让他负罪愧疚,可戚远山却借着戚简意前来悼念之故,将此事添油加醋告知失魂落魄的夙寒声。

那时夙寒声根本受不得刺激,知晓前因后果后几乎崩溃。

随后戚简意顺势借由鸿案契安抚,引得夙寒声对他更加依赖,这才轻而易举夺走夙玄临的须弥芥。

晨钟响起第三声。

夙寒声注视着满脸怨恨的戚远山,足下长出细细密密的根须顺着土壤往下扎。

徐南衔涮了戚简意一顿,心情大好:“萧萧,走。”

夙寒声带着冰冷戾气的琥珀眼瞳瞬间融化成流水,笑意盈盈地点头说好,乖乖跟着师兄跑了。

戚简意注视着夙寒声的背影,心口不知是因鸿案契还是其他,隐约传来一阵酸涩。

……夙寒声从始至终,看都没看他。

戚远山还在愤愤不平:“明明是夙寒声自己要去寒山学宫的,徐南衔那混账何必迁怒你?!”

戚简意微微闭眸,冷冷道:“口无遮拦的蠢货。”

戚远山一愣。

旁边的寒山宗弟子也不满地看他。

闻道学宫和寒山学宫自来不对付,学宫学子互相夺对方灵物大打出手之事早已习以为常,戚远山习惯了肆言无忌。

如今冲动退去,突然后知后觉。

今日少君生辰,前宗有不少化神境修为以上的尊长,哪怕刻意收敛,神识会无意识外放百里,若被有心人听到寒山学宫诋毁仙君徒弟……

想到这里,戚远山冷汗都下来了。

“少主……”

戚简意沉着脸,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戚远山愣在原地,被热风一吹才如梦初醒,赶忙就要抬步追上去。

可才刚上三层阶梯,一截枯枝倏地从密林中探出,宛如一条巨蟒般缠绕住戚远山,轰的一声将他拽进山林间。

乌鹊展翅落至一棵枯树上,鸟兽诡异的眸瞳倒映出一道血色,顺着影影绰绰的树影,歪着头直勾勾盯着下方密林。

一阵天旋地转。

戚远山再次回过神时,四肢好似被什么东西绑缚着将他整个人倒吊,视线颠倒。

戚远山惊恐地挣扎了下。

“什么人?!”

缠绕在四肢上的枝蔓缓缓收拢,颠倒的视线中,无数根须从地面伸展探出,接着蛛网般一一缠绕,转瞬幻化成一个浑身雪白的虚幻人形。

戚远山奋力瞧了半晌,惊悚道:“夙寒……少君?”

用根须凝成的人形处处雪白,夙寒声足尖悬空,只有几根根须扎入地面,他睁着雪白的瞳,俯下身摸了下戚远山的脖颈。

“你刚才骂我师兄什么,再说一遍。”

戚远山被那股仿佛地底生长的苦涩根汁的味道逼得浑身一愣,下意识想要用灵力挣脱,可越动枝蔓缠得越紧。

明明是个筑基期大圆满,却被区区炼气期逼得动弹不得,连灵力都无法用。

夙寒声还在笑:“说。”

戚远山吞了吞口水,能屈能伸道:“少君,我并非……啊——!”

话还未说完,一截坚硬的枯枝倏地从他下颌穿透,带出一道血痕直直从口中探出。

血源源不断顺着枯枝往下流。

戚远山痛苦得目眦欲裂,方才还嚣张的双眸源源不断涌出恐惧的泪水,挣扎着似乎想要开口求饶,却半个字都发不出。

“唔唔——!”

夙寒声缓缓直起身,及脚踝的雪发散乱挂在枝蔓上,语调冷淡又随意。

“既然你不说,那便永远都别开口了。”

夙寒声两指并起,眼睛眨也不眨地操控藤蔓顺着喉咙往下钻,想让他这张嘴再也吐不出对他师兄的半句不敬之语。

戚远山眼眶泪水拼命往下流,惊恐得身子抖若筛糠。

“唔!”

“锵——”

忽然,一道灵力从侧边斜斜打来,悍然穿透枯枝凝成的盾,击碎戚远山脖颈处那要命的枯枝。

戚远山终于摆脱束缚,哭嚎着狼狈往外爬。

夙寒声脸色倏地一沉,垂眸注视着枝蔓残留的灵力,伴生树张牙舞爪化为坚硬的护盾将夙寒声团团裹住。

枯枝好似大网,影影绰绰中,夙寒声认出那道灵力,冷声道:“……昨晚那个伤了我的人?”

枯枝伸出根须轻轻一动。

是。

夙寒声接连在同一人手上受挫,眉眼罕见浮现些许戾气,驱使着枯枝正要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