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和我说说,你女儿是什么情况。”谢钦辞将桌上的纸推到他面前。
窦老板抽了一张,擤了擤鼻涕,擦干眼泪,连喝两口水,让自己的声音更正常一点。
“她身上长了很多眼睛,那些眼睛跟活的一样,平时眼睛是闭着的,这个时候,小铃会比较安静,一旦那些眼睛睁开,小铃就跟疯了一样,大哭大闹,死劲抠身上的眼睛,抠的血肉模糊。”
回忆起那个场景,窦老板打了个冷颤。
“一般是什么时候发作?”
“晚上,半夜居多。”
路上,窦老板告诉了谢钦辞他们知道的所有经过。
“大概一个半月前,小铃说她身体不舒服……”
窦一铃总说身上哪哪疼,窦母给她仔细检查了,身上什么都没有,可她一直喊疼,无法,窦老板和窦母商量后,带着女儿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窦母拿着检查单,脸上满是忧愁:“检查结果说没事,可小铃一直喊疼,这可如何是好?”
窦一铃裹得严严实实站在窦母身边,带着帽子、围巾、口罩、墨镜,现在天气还没那么冷,她的奇异打扮吸引了不少视线。
窦一铃已经顾不上了,因为她很冷,寒意从骨头缝里渗出,蔓延至全身,像是泡在一块万年寒冰融化的水中,寒意从灵魂浸透身体。
她顾不上别人的目光,因为她感受到了随着寒意升起的疼。
钻心疼痛。
像是有什么存在硬生生撕扯开血肉,将自己塞到血肉模糊的撕裂伤口里,鼓胀夹着剧痛,在身体每一处肆虐。
窦一铃紧紧咬住牙关,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冷汗从额头滑落,沾湿了眼睫,像是哭过一般。
身上的冷汗浸湿了衣服,濡湿、黏腻,风一吹,寒意透过毛孔渗入更深层次的血肉。
窦一铃的表现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窦父窦母带着她又跑了好几家医院,可不管怎么检查,结果都和第一次一样。
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窦母看着在床上难受得蜷缩成一团的女儿,直抹眼泪:“到底是怎么回事?难受成这样,为什么会检查不出来?”
“不然,我们带小铃去燕京看看?实在不行,我们出国看!”
窦父窦母收拾了东西,打算第二天就启程前往燕京,可等他们办妥一切,窦一铃这里出了意外。
窦一铃不肯出门。
准确来说,是不肯接触阳光。
一出门,一被阳光照到,她就拼命撕扯自己,喊疼,喊有东西在皮肉里啃噬她的血肉。
窦一铃披头散发,神情癫狂,挣扎不修,窦父窦母死活没按住她,被她挣脱,缩回屋里。
两人听着屋里“乒乒乓乓”的声音,脸色凝重。
窦一铃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无论窦父窦母在外面怎么喊,都不肯开门。
紧闭房门内,遮光效果极好的窗帘被紧紧拉上,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午后,屋里却是一片黑暗。
窦一铃抱膝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紧紧咬住牙关,抵抗身体内部侵袭而来的蚀骨痒意。
好痒。
好疼。
好难受。
有什么东西从血肉里挤出来了!
异物感那样明显,想要忽视都难,窦一铃艰难挪动手臂,将袖子撸起来,摸索着点开手机,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看向自己的手臂。
!!!!!!
一颗眼球突兀出现在手臂上,似是感受到有人在看它,骨碌骨碌转动,直直对上窦一铃的目光。
“啊啊啊啊啊!!!!!!”
巨大惊恐之下,窦一铃控制不住尖叫出声。
手机被砸出去,撞到柜子上的摆件,发出一声巨响。
“小铃!铃铃!你怎么了?!”
听到屋里传来的声音,窦父窦母齐齐起身,不断拍打窦一铃房间的门。
“小铃,开门!有什么事和爸爸妈妈说,别一个人憋着!”
“小铃!”
窦父窦母在外面拍了半天门,门都没有被打开的迹象,屋里除了一开始的声音,也再没发出过什么声音。
一门之隔的房间内,窦一铃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一丝声音泄露。
即使只一眼,她也能确定,自己手臂上,长出了一只怪异的眼睛。
那只眼睛在看自己!
眼睛出现的地方,是刚才她感到挤胀感最严重的地方,这里长了一只眼睛,其他地方呢?
她身上挤胀的地方远不止这一处!
她是怎么了?
变成怪物了吗?
身体上为什么会长出眼睛?
那些眼睛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人的眼睛吗?
无数问题充斥脑海,将窦一铃的思绪搅成一团乱麻。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不敢开门,如果她身上的眼睛对父母造成伤害怎么办?
谁也不能保证,眼睛是无害的。
想到刚才和眼睛对视,感受到的那道满怀恶意是视线,窦一铃不敢赌,她身上的眼睛绝对不是无害的!
拍门声还在不断想起,夹杂着父母担忧的呼唤声,窦一铃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回应他们,告诉他们自己没事,打消他们的疑虑,劝说他们离开。
这是最安全的做法。
可她张了张嘴,好似有什么堵在喉咙中,让她发不出声来。
窦一铃眼中的惊恐之色越来越浓。
为什么会发不出声?
爸妈进来,会不会被她感染,也长出这些奇怪的眼睛?
半个小时过去,双方僵持不下,窦母心里急得不行,向窦父使了个眼色,窦父点头。
他继续在外面拍门,喊窦一铃的名字,窦母去找备用钥匙。
锁转动的声音很小,掩藏在窦父的呼喊声中,不怎么明显,窦一铃没发现。
门开了。
窦母小心推开门。
随着门的推开,小小的缝隙越来越大,门外的光争先恐后从门缝挤进来。
长时间待在黑暗中,忽然感到光明,窦一铃不太适应闭了下眼。
“小铃,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句话也不说……”窦母进来,看到女儿抱着自己缩在床边,那是一个极度没安全感的姿势,她的心缩成一团。
忙往里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窦一铃跟前,弯腰去扶她:“你本来就畏寒,怎么还坐在地上?”
畏寒这个毛病,窦一铃之前是没有的,她喜欢锻炼,身体一向健康,大冬天的穿很少也不会觉得冷。
不像现在,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已经裹上了厚羽绒服,即便是穿了里三层外三层,还一个劲喊冷。
最了解孩子的莫过于母亲,窦母很确定,自己的孩子病了。
即使几家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都说她没病,她还是笃定,自己的女儿病了。
窦一铃发不出声音,只能一个劲往一边躲,不让窦母挨到自己。
“你这孩子,躲什么啊?”感受到她的抗拒,窦母没再强求,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到底发生了什么,妈妈说说,好不好?我和你爸都很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