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被他拉得一个踉跄,没答话。
不止不肯说话,还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
“你到底什么意思?”老臧顿时生出一肚子火,揪住他衣领迫使他抬头。
他的动作顿住了。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老臧骇然松手,往后退开一步。
只一眼,他头皮都要炸起来了。
大石脸上,布满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灰色人脸。
不,更准确地说,像一张张鬼面。
每张鬼面只有指腹大小,挤挨在一起,让这张脸变得极为恐怖。
大石第一时间低下头,扯了扯围巾,将自己的脸遮住。
“你既然看到了,就离我远一点。”
大石声音沙哑,和老臧熟悉的声音有很大区别。
“也是因为那些古董?”老臧站在原地,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我不知道。”大石声音很低,他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无法大声说话,这是这么简单三句,就让他流了一层冷汗。
“多半是那批古董,我就说那批古董有问题!”老臧恨恨踢了一脚路边花坛,“你这样找人看过了吗?”
大石摇头。
“我猜你也不敢见人,你打算怎么办?”
大石沉默。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知道吗?我也遇到了怪事,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质问你古董的来历?”老臧自顾自道,“我做了一些很奇怪的梦,被梦里的怪物开膛破肚,你可能会觉得,再恐怖不也只是一个梦吗?”
“不是的,我请来莲花观的道长,他们说,我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入梦帮我解决,可他们都在梦里受了伤,最后是谢大师帮我解决的。”
老臧仔细描述了那天发生的事,从出现怪梦说到奇异的透明金纹蝴蝶,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没发现大石越来越专注的目光。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等他讲完,大石哑着嗓子问。
“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骗你?”老臧反问。
“如果是我熟悉的老臧,不会。”
是的,他们相识的日子虽然不算特别长,但对彼此都很了解,就像之前老臧从没怀疑过大石会故意害他一样,现在大石也不觉得老臧是在骗他。
“我不是故意躲你,我这个样子,没办法见人,咳咳……”说着,大石发出剧烈咳嗽声。
暗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老臧吓了一跳,忙从衣兜里拿出纸,递过去:“你这是怎么了?”
“我咳咳咳……”
“算了算了,你别说话。”
好几分钟后,大石总算平静下来,他的声音更低也更哑了:“那位大师,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
“谢大师最近不在西城,等他回来我带你去找他,你先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让我先理一理。”
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大石自己也说不清楚。
好像某天早上醒来,洗漱照镜子的时候,突然发现脸上多了个灰色的斑,他当时没当一回事,到了晚上,脸上的斑不见了。
意识到不对是在第三天。
半夜起床上厕所,不经意扫了镜子一眼,他看到有什么东西飞快从自己脸上爬了过去。
走到镜子边看的时候,惊恐发现自己身上多了好几个鬼面。
那些鬼面像活物一般,在他身上游走。
大石吓得撞碎了镜子,破裂镜子中,他看到自己身上越来越多的鬼面。
“啊啊啊啊!!!!!”
愚口郄——
大石撑着地板,疯狂后退。
镜子中,一个鬼面停止游动,直勾勾看着他,露出一个嘲讽笑容。
那么小的脸,大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嘲讽的,但他有种直觉,那个东西正在透过镜子看他。
无形的恐惧攥紧了心脏,大石记不清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第二天,他是在浴室地板上醒来的。
身上的鬼脸越来越多了,手臂、脖子、脸……所有地方无一幸免。
老臧将那天发生的事告诉谢钦辞,忐忑地问:“谢大师,能不能请您帮他看看?”
至少,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他和大石之间的相处很愉快。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大石遭受折磨死去。
还有背后卖古董的人,他和对方完全没接触,只有大石知道这批古董的来历,老臧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必须通过大石。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最近可能时间不太够,需要你把他带过来。”谢钦辞道。
“他就在楼下的车里,谢大师,我让他进来?”
“你把人带来了?”谢钦辞诧异。
“是,他也很想解决身上的问题,听我说了谢大师的事迹后,主动要求我带他来的。”
人的求生意志是很强大的,尽管大石不愿顶着这幅恐怖模样出门,为了治好自己,依然选择了亲自上门。
谢钦辞见到了大石。
人没靠近的时候,先感受到了浓郁的阴气。
普通人看不到,谢钦辞却能看到,被老臧搀扶着走进来的男人身上浓的快要化为实质的阴气。
远远看去,不像是个人,反而像是个移动人形阴气球。
谢钦辞皱了皱眉,他在很多厉鬼身上都没感受到这么浓的阴气。
“谢,大,师,我,咳咳——”一句话还没说完,大石捂住嘴,剧烈咳嗽。
暗红的血夹着肉沫从他指缝间淌下,老臧忙拿纸巾给他擦。
边擦边解释:“谢大师,他这两天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如果您没回剧组,我可能要去燕京找您了。”
“把他的帽子、围巾都摘下来。”
老臧给自己做了会儿心理建设,微微别开眼,摘下大石的围巾、帽子。
露出的脸已经不能叫人脸了。
仿佛成了一个孕育怪物的巢穴。
他的脸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灰色鬼脸,每张脸都不大,架不住多,成百上千张挤在一起,不断蠕动,但凡是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可能被直接吓晕过去。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老臧还是被吓得不行,下意识松开扶住大石的手,往后退。
不止脸上,脖子往下,都有一大片,它们占据了所有肌肤,仿佛将大石当做了孵化的温床。
大石踉跄了一下,艰难稳住身体。
“谢大师,您有办法吗?”知道大石说话困难,老臧努力克服心理上的不适,扶住他问道。
“也是经手那批古董后出现的?”
“对,不过也不能确定和那批古董有关,大石经常捣鼓这些,他的症状和我不同……”
谢钦辞走近了些:“和那批古董上的阴气同源,应当是那批古董的问题。”
谢钦辞伸出手,一阵无形的力量从他手中溢出,压向大石。
大石只觉得一股无形威压朝自己压来,那样强大的力量,让他生不出一丝抵抗心思,只能咬牙承受。
感受到他的脱力,老臧手上用力,没让他跌下去:“大石,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