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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清池(8)

“你会后悔的,辰儿。”他说道。

景辰没有回头。

“你会回到我的身边的。”他笃定。

景辰关掉了殿内的大门。

殿内再度一片寂静……

景辰跟着景峰离开了御书房,往宫门外走去。

他走得很悠闲,还有空看看周围的景色。

说来好笑,十年深宫生活,这皇宫,他所知晓的地方居然不多。

景峰没有说话,兄弟两人十年未见,景峰对于景辰的印象还在十年前那个执意进宫的倔强的孩子上,而景辰,则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小辰……”

“大哥……”

两人同时开了口,然后有些惊讶。

宫门还有一段距离,景辰沉默半晌之后,开口说道:“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

“不。”景峰摇摇头,“小辰,你有任性的资本,也有任性的权利,只是,你要知道,任性的代价,终究只有自己品尝,没有人能够代替你。”

就像十年前,他执意进宫,这十年间遭遇的人情冷暖,终究只有他一个人懂得其中滋味。

“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弟弟,是景家的三公子,哪怕日后父亲辞了官,你也是我们家尊贵的景三公子,你有任性和骄傲的权利,但是,千万不要让你的骄傲与尊严,沦落为你任性的牺牲品。”

景辰吸了吸鼻子,郑重地点头:“大哥,你放心,糊涂事,清池只做一次。”

“哥哥对你向来有信心。”

宫门外,有人等在马车旁边,焦急地往宫门看去。

他在这里等了一个早上,哪怕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他也没有进马车里面,而是就这么望着宫门口。

景辰看到了他,向他跑了过去。

“二哥!”

景学一把抱住十年没见的弟弟,相对于景峰的沉稳,他的性子则更为活跃一些:“三弟,可让二哥好想。”他紧紧地抱着景辰,几乎快要让他的骨头发出抗议。

“来,上车,咱们立刻回家。”他拉着景辰上了车,景峰随之而来,竹清竹月驾着马车,飞快地远离这座牢笼般的宫殿。

景辰靠在景学的身边,眸子中闪着泪光,但是整个人却是兴奋得很。

景学紧紧地握着三弟的手,没有问他这些年在皇宫里面的生活,而是不停地叙说这些年家里面人在边关的生活。

当年景辰进宫之后,景忠把辉京的府邸卖掉,举家迁至了边城,这十年,皇帝未曾召唤,他们也没有回过辉京,这些年边关渐渐安宁了下来,军队不再扩招,边城留下的也只是戍卫兵。

只是这戍卫兵却是景忠的亲信,是随着景忠从先帝时代征战沙场过来的,只要景忠不交出虎符,那么当今皇上便不可能心安,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任泽煊用尽办法让景辰进宫。

只要景家小儿子在宫里面,景忠便不可能轻举妄动。

景峰景学都是武将的天分,这些年战乱平定,军队很少扩招,加上任泽煊对景家嫌隙渐生,而景忠则是不希望儿子们步他的后路,并没有安排儿子从军。

景峰景学长大之后,在暗中从了商,不仅仅的普通的生意,他们甚至把手伸到了江湖之中。

景忠做了一辈子的武将,只希望自己的儿子们能好好地过一生,而不是像他这般在战场厮杀,每一次出征,就得做好马革裹尸的准备。

这些年,两人已经有了自己的人脉,哪怕景忠辞了官,他们的人脉也足以让全家衣食无忧。

景峰在景辰进宫第二年成了亲,对方是一位商家女子,知书达理,孝敬公婆,善待下人,二老对她极为满意。

她这几年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使得之前因为景辰进宫而伤心的景夫人这些年宽心了不少。

景辰听着景学的描述,一直淡淡地笑着。

“等你回到家,父亲就会交还虎符,咱们一家人,以后平平淡淡地生活。”景学对景辰说道。

十年不见,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两位兄长还是如此温柔,还是如此宠溺,他当初怎么会那么傻,认为任泽煊比亲人还重要呢?

景辰挨在景学身边,缓缓闭上眼睛。

第7章 十年噩梦一朝醒(六)

马车行走在路上难免有些颠簸,但是景辰还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这些年他已经很少能睡得这么安稳了,他武艺高强,自然知道任泽煊在他的身边安排了暗卫,任泽煊也许认为他做得天衣无缝,但是那人忽略了他的武功的程度,也是,没有人想到,15岁的少年居然能察觉到宫中暗卫的存在。

他们的存在让他难以入眠,到了后来 ,任泽煊认为自己不会离开皇宫之后,暗卫的人数也变少了,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因为接二连三的事情,再也很难睡好觉了。

此刻挨在景学的身边,他睡得很安稳。

景学抱着他,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家弟弟。

当年小辰是多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而此刻,眉宇之间充斥了疲惫。

“大哥。”他皱着眉,有些不满。

“这是辰儿的选择,”景峰说道,“以前的一切就忘掉,以后如何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景峰掀开了帘子,问道。

“大公子,杨太医来了。”竹月说道。

只见不远处,杨太医和一位年轻人正站在他们的面前等着他们。

“杨伯父?”景峰有些疑惑。

“景家小子,老夫想让你们载老夫一程如何?”杨太医摸着胡子大笑道,“我答应景忠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小辰离开宫里面,我自然也该辞官而去,享受我的人生了。”他之前和景辰说了要辞官,任泽煊虽然有意挽留,但是他以年龄为借口,摆明了他的决心,任泽煊最终是答应了。

景峰知道这件事,当初父亲离开辉京前,特地拜托了杨太医要多加照顾自己弟弟。

“伯父请。”景峰立刻请到。

这位对于景家来说可是大恩人。

庆幸的是他们的马车够大,几个大男人挤在里面也没问题。

“这位是……”

“这是老夫的徒弟,枫临国的人,老夫正打算告老还乡之后去他的家乡看看,据说枫临国可是美得很,现在入了秋,大概那里的枫叶都要变成红色了。”杨恒摸着自己的胡子,对于那个自己早年去过一次的国家,很是怀念。

“杨太医辞去职务之后,可算是悠闲不少。”

“那是自然。”杨太医说道,“老夫就随着你们去看看旧友,凌城临近枫临国,到时候老夫直接从陵城过去,在此之前,我师徒二人恐怕要在府中打扰一段时日了。”

“家父必定十分乐意。”景峰说道。

他们都刻意压低了声音,景辰还在睡,他睡得很熟,睡得很安稳,手还紧紧抓着景学的另一只手,即使睡梦中,也要感受亲人的存在。

他离开家的时候只是十五岁,这些年被逼迫着成长,所有胆怯与不安全部被强压在心底,此刻这一切都被释放之后,他一切的行为都带了些孩子气,但是没有人会因此而责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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