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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雾(336)

林载川作为一个没有个人趣味的老干部,从来不看电视剧、综艺,他打发时间的方式是加班或者健身,只是偶尔会看一些历史正剧。

林载川道:“还好。”

“那些正经电视剧的立意太高,说教的感觉太重了,我不喜欢。”信宿点开下一集,有理有据道,“生活已经很累了,看点没有脑子的小甜饼更有助我身心健康。”

林载川失笑,“嗯”了一声。

这时,一个小护士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病床上排排坐的两个人,有些意外,“醒了?”

林载川听到声音,下床站起来,“你好。”

护士问道:“醒了多久?”

“大概两个小时。”

“醒了就好,”护士在记录表上记下来,对二人道,“正合适准备换药吧,病人头上的纱布已经可以拆了,最后换一次药,换成绷带贴,然后等它慢慢痊愈就好了。”

信宿听不到他们说话,在床上眨巴眼睛看他们。

林载川要给他打字,信宿表示不必这么麻烦,打开手机上的实时语音转文字的功能。

小护士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在屏幕上蹦了出来。

“别担心,我们医院的技术很好,保证你的皮肤恢复之后不会留下缝针痕迹的,不过疤痕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介意的话以后做个祛疤手术就好了。”

“本来五六天的时间就能拆纱布的,不过因为你恢复的一直不太好,所以推迟了两天。”

“你们两个人这段时间都要静养,起码再住十天再出院。”

林载川微微点头:“明白了,多谢。”

护士连连表示不用谢,到护士站推了一把轮椅过来,让信宿下床坐到上面,把他送进换药室。

换药的时候林载川也在,负责给信宿换药的是一个带着眼镜的男大夫,看起来有些年纪了,练就了一双无情铁手,下手又快又稳——

有的纱布碰到了伤口处的皮肤,撕下来的时候难免会疼,尤其这老大夫也一点都没手下留情,反正是长痛不如短痛。

信宿只感觉他的脑袋疼的一麻一麻的,天灵盖发凉。

要是房间里只有他跟这位大夫,信宿怎么也忍下来了,但是林载川在这里,他就开始哼哼唧唧地发出声音,要拉着林载川的手,没受伤的那一半脑袋轻轻贴在他的怀里。

那老医生见怪不怪地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林载川摸摸信宿的脸,还没来得及开口请他轻一点,医生就极为迅速地处理好了信宿的伤口,又简单包扎起来,“恢复的还行,针口都长好了,以后就不用再换药了,等拆线就行,这次的药有点刺激作用,回去可能会疼一晚上,明天就好了。”

林载川颔首:“好的,谢谢大夫。”

那大夫摆了摆手。

将信宿送回病房,林载川又折返回来,有些担心地轻声对医生道:“大夫,他的耳朵现在还是听不到声音,要再做一个检查吗?”

医生想了想,“他住院也有一个星期了,按理说今天应该能听到点动静,别急,再观察两天看看吧,他的身体素质比起常人不太好,恢复的慢一些也是很正常的。如果明天晚上还是听不到,你再来联系我。”

林载川听到他这样说,轻轻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信宿出去了这么一趟,脑袋又有点晕,可能是脑震荡留下的后遗症,还有点想吐,脸色不太好,回了病房以后就病恹恹地躺下了。

林载川回到病房,坐在床边,轻轻握着他的一只手。

信宿睁开眼睛,“你也躺下吧,我们午睡一会儿。”

林载川在他的身边躺了下来。

信宿打起精神道:“你看到我的伤啦?是不是秃的很厉害,还能抢救一下吗?”

林载川用手指给他比了一段距离,“大概有这么长,清理出了两指左右的宽度,等以后伤口完全恢复了,把头发扎起来,看不出来的,别担心。”

信宿的头发长度完全可以扎一个狼尾小辫子,再加上他的发量一向喜人,以后确实看不出什么。

信宿看他手上的动作,再盯着他的唇形,马上心领神会,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睡吧。”

林载川将他额前有些散乱的柔软发丝轻轻拨开,“晚上醒了再吃一点东西。”

信宿“嗯”了一声,听话闭上了眼睛。

但是因为刚换过药,伤口疼的感觉有些明显,信宿疼的睡不着,很久才有了一点睡意。

迷迷糊糊间,信宿好像突然听到了脑袋在枕头上移动的细微动静,但是声音很小,他不知道是不是他听错了。

信宿睁开眼,耳边又传来低微的动静,隔着一道屏障似的,不甚清楚。

……好像有人在说话。

信宿耳朵稍微动了动,仔细去听,他的确听到了一点很模糊的男声,而且那竟然是林载川的声音——

信宿刚想问他是不是在说什么,但是下一秒就听到了一句低低的、断断续续的:

“想让你快点好起来,看到你病痛难过的样子,会感觉无能为力……但是,有时候又觉得,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个时候就好了。”

男人的语气中带着在他面前从来不曾有过的无奈与叹息。

信宿稍微怔了怔,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没有动作,也没有开口。

林载川没有察觉到他醒了,声音仍然在继续。

“我们很快就会回到浮岫,最多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不会、也没有那个资格阻拦你。”

“可是,无论你要做什么……”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很轻,信宿不知道是他的耳朵还没恢复,还是林载川故意没有要说清楚,他只是听到朦胧的一句,“即便要离开,让我拉住你的手。”

“不要一个人面对危险,不要去我无法看到的地方。”

许久,那男声又道:

“小婵,有时候我不清楚我给予你的所有选择是否正确,也总有一种……我其实从来没有抓住你的感觉。你可以允许自己爱一个人,但是不允许有人了解你。你可以毫不犹豫为了一个人孤注一掷,可又没有把他规划到你的未来当中。”

“……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呢。”

听到这里,信宿已经明白过来他其实是在自言自语,心里浮起一股奇怪的、浓郁的酸涩。

……原来载川都知道。

这些沉重的心事不知道在他身上积压了多久,在寂静的时候控制不住的反复预想、揣测,而他也总是在无声承受,甚至只敢趁自己听不到的时候,无可奈何对他吐露出一两分。

信宿咬住了唇,轻轻吸一口气,小声问道:“载川,你刚刚喊我名字了吗?”

“我刚才好像听到了一点声音,但是不太确定,你再说一下话,我听听看。”

听到他的话,林载川立刻从病床上坐起,眼中划过一丝惊喜,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喊他的名字,“……小婵?”

信宿说:“这次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