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邙山故人(29)+番外

白狐主心里一颤,不禁追问:“那你也会怕他留下遗憾吗?”

朱华看着他,笑笑:“爱情不是怜悯,感情的事,宁愿遗憾也好过欺骗。”

白狐主心下稍安,此时海边忽然祥光万丈,在行辕之中,亦可望见朵朵青莲升起空中。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白狐主仍是掩饰不住厌恶之情。

庭院深处的小楼上,容瑾坐在轮椅中,注视着远处海边的耀眼祥光。

身旁的铜儿道:“公子,通天教主来了。”

容瑾一笑:“他也不过如此,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亲自跑来了。”

铜儿道:“他又是来试探公子的吧,怕是不好打发。”

容瑾却只是冷笑,示意铜儿从他衣箱中取出一个瓷瓶。

铜儿瞅着瓷瓶,倒吸一口气,“公子,这是马钱子?这药若服下,会引起胃肠剧痛,浑身抽搐而死。用它来毒死通天教主,太明显了些。”

容瑾道:“通天教主素有胃疾,把药一点一点地下进去,旁人只会以为是他胃疾加重罢了。等积累足量,他自然暴毙。”

言罢,他淡青色的眼珠透出一股刻毒之色:“他既敢来,我就让他有来无回!”

☆、第十六回 紫霄宫拜见老祖

李玄清赶到海边时,这里已是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岛上村民齐齐出动,围观这个难得降临在此荒岛的神仙。

“爹爹,他会发光!”“看!他身边飘起来好多花!”“他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吗?”“神仙梳了个好长的辫子!比娘亲的还长!”

李玄清听得满头汗,抬眼一望,通天教主抱着小猫,十分和蔼地站在人墙正中,一身霞光灿烂,亮得人移不开眼。他也是许久没见过人类了,在他风光的那个时代,满天飞的神仙比地上的石头子儿都多,压根没人多瞧一眼。

李玄清总觉得自己再晚来一步,这个上一次出现在人类面前还是商朝时候的活化石教主一定会被村民供在神龛里或是被商贾拉出海当古董卖了的……

他抹抹汗,挤开人群,站到沐浴在众人目光中的通天教主面前,请道:“教主驾临,在下有失远迎,请随我来,师父已在行辕恭候。”于是在众人此起彼伏的低声吸气和小孩子的惊喜欢叫中,抱着猫一脸纯良无害的通天教主跟在总兵身后进了岛上大宅。

进得门时,唯有白狐主还守在门口,朱华已不知去向。白狐主一对狐狸眼瞪得都快鼓出来。很快移山道人便应声来迎,通天教主与之在门口稍作寒暄,便相携入了大厅。

大厅正中摆了一方檀木桌,上面已经码好了移山道人发明的骨牌,他一进屋便高声招呼道:“通天道友来了,三缺一啊三缺一,老三你来凑一桌?”

白狐主咬牙切齿道:“我不奉陪!叫刁老四!”

移山道人道:“他刚和老七到海上勘察去了!”

白狐主道:“那就叫阿天陪你!”

移山道人道:“那小鬼怎么会!”

白狐主已经气呼呼地走远了。

一上午都听得移山道人的大嗓门,通天教主好不容易找了个托辞从牌桌前逃出来。现在已是两军对峙的时刻,也亏得他竟还有这闲情逸致推牌九。通天教主抱着猫,在侍从的带领下步入为他收拾的房间。

一进屋,狰就跳下地,“冻死人了,怎么也没有炭火?”它睃着屋角的炉子抱怨道。

通天教主敛服坐在床边,把手放在口边哈着气。

过了一小会儿,有侍从拎着一篮子木炭进来,往地上一撂,恭敬又冷淡道:“仙君,这是白狐主给您送来的炭火。”

狰跳起来围着炭火转了三圈,瞅着湿漉漉犹在滴水的木炭,愕然道:“湿炭怎么能烧着?数九寒冬的,白狐狸也忒狠了,想冻死你不成?”

通天教主道:“狐精这是要逼走我。不过他特地报上名来,还算磊落。”

狰道:“教主,你到邙山君跟前告狐狸一状!”

通天教主摇首道:“朱华到现在都不出现,定是不想见我。我为了这种小事跑去对他念狐精,只会更惹他厌烦。”

“何况,不过是些小事,狐精吓不退我。”他又道。

“怎么是小事,就你那副皮包骨,不会半夜被冻死吧?”狰一边讥讽一边叹气,“教主,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有什么好的,咱们回碧游宫吧!”

通天教主道:“我总觉得巨鳌就在这附近。虽然与那容瑾面对面时,我察觉不到气息,但像现在这种时候,我确是能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若不逼出巨鳌,留他潜在军中,实在太危险了。在把他揪出之前,就是朱华来赶我,我也不能离开。”

狰道:“你若怀疑那容瑾,就直接对朱华他们说嘛,说完咱就走。”

通天教主道:“说他是奸细,无凭无据有谁信?若是不能让黄岩派的人确信我的话,就绝不能说。这就像喝药,第一次喝时有人哄你说不苦,结果被苦到后,即使以后的药真的不苦了,你也不会再相信。所以我的话若不被他们相信,即使以后拿出可靠证据,也照旧会被怀疑。”

狰道:“教主,那你打算怎么办?”

通天教主起身道:“狰,你冷的话,就去移山道人那里吧。他那里还有甜枣糕喂你。”

狰愣道:“你去哪?”

通天教主道:“出去走走。”

狰道:“我陪你去!”

通天教主笑道:“你不想吃甜枣糕?”

狰正气凛然道:“你去外头吹风,我怎么好跑去吃甜枣糕?”

通天教主道:“好,那你就隐去身形在后面替我看着,别让人跟梢。”

通天教主出了行辕,满目尽是皑皑积雪,但也并不比没有炭火的屋子冷多少。北风吹得紧,他玄色道袍的广袖和外面罩着的薄纱衣被风鼓起,如同翩然而舞的蝶翼。

这座岛的地势是东高西低,涨潮的时候,西岸就会被海水淹没,是以东半岛植被繁茂,村落大多聚集在此;而西岸则多是些礁石泥沼,寸草不生。

通天教主来到西岸,登上一座竦峙的礁石。北风猎猎,水波澹澹,四下地势尽收眼底。通天教主的袍襟被吹开,衣袂凌风,乌发拂动,幽深的眼瞳中似乎又透出了昔日的那份傲气凌人。

只见他眉头略舒,似已拿定了主意。眸光一动,周身便骤然涌起千道气流。一瞬间,海水发出了咆哮,而泥淖中的礁石一块块凌空而起。巨石在空中往来飞移,其落地之处看似漫无章法,实则却布成了一个阵法。

阵法初成,通天教主用结界将其藏起。此时已是暮色四合。暗淡的晚光中,碣石上负手伫立的人影晦暗不清,只能依稀辨出修长的轮廓。狰蹲在远处望着那人影,恍如隔世般,想起他当年登上紫芝崖,俯瞰整个广袤的中土平原时,那份挺拔卓立,孤傲不群的风骨。

那时整个天下,他都不放在眼中。然而封神一战,他痛失了一切后,那颗高高在上的心仿佛一下子变得很小很低微,身边的每个人都让他无比珍惜。狰曾以为他的傲骨早已折断,现在才知道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