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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点睡觉(130)

小鬼神情麻木,恍惚喃喃:“新官上任三把火。”

“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这个小鬼给烧了?”

阎鹤:“……”

他坐在床沿上,手掌稍稍收拢,攥紧了手中小鬼的脚踝:“大人不是说过,官大官小都是为百姓做事吗?”

小鬼欲哭无泪,被攥住脚踝,动也动不了,他悲伤哽咽道:“那你也没告诉我你官大大到了阎王啊……”

没跟黑白无常认识前,他同阿生都只是个到处狂翻香火吃的小鬼。

别说是阎王,就是碰见平常的鬼差,他同阿生都要狂奔五里地,生怕被鬼差闻见他们身上的阴气。

阎王他们更是想都不敢想。

小鬼越想越悲伤。

原来这些日子自己一直在同阎王睡觉。

他忍不住哽咽了几声,想起了那些日子自己动不动就爬到阎鹤脑袋上,骑在阎鹤肩膀上,还挂在阎鹤身上到处乱跑。

别说是像他这样的小鬼。

就是臭名昭著的恶鬼来了也不敢骑在阎王脑袋上,让阎王给自己挤牙膏啊。

但他就敢干。

而且还不止干了一次。

甚至还让阎王给他这个小鬼烧香火。

小鬼悲伤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听着阎鹤同他说:“大人说过我官多大,大人都不会怕的。”

小鬼恍惚喃喃道:“我确实是不怕……”

阎鹤稍稍放松了一下。

小鬼继续恍惚喃喃:“我是直接被吓死了……”

“不对,我已经死了……”

阎鹤:“……”

他长臂一伸,将抱着脑袋悲伤的小鬼揽进怀里,另一只手落在小鬼背上,开始将自身掩盖的深厚纯净阴气缓慢释放。

空气中渐渐飘逸格外纯净的香甜阴气。

小鬼一边悲伤哽咽一边道:“我就是个小鬼……唔……什么东西那么香……”

满脸泪的小鬼愣了一下,闻到了一股纯净浓郁的香甜阴气。

然后小鬼就开始挂着满脸的泪一边哽咽一边吸食吸食飘落升腾的香甜阴气。

没办法。

对着如此纯净香甜的阴气,任由哪个小鬼来,都忍不住。

过了一会,吸食到香甜阴气的小鬼悲伤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下来。

阎鹤揽着他,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睫上的泪,柔声道:“怕什么?”

“再大的官,不都还是得听大人的。”

小鬼眼睛有些红,鼻尖也泛着红,鸦黑长睫被泪水凝成一簇一簇,看起来简直可怜又可爱。

阎鹤细密地亲着他,一边亲一边让他别怕。

小鬼则是红着眼睛,伸手将眼前人的脑袋推了出去,推完还喃喃道:“在地府做这种事情,是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吧……”

阎鹤:“……”

他偏头,将推着他脑袋小鬼的手握住,十根手指一一与其相扣,又亲了亲道:“不会。”

“这处是我从小生长的宫殿。”

“没有我的应允,谁都进不来。”

小鬼愣愣,看着富丽堂皇的宫殿,幽蓝色的火焰浮动在半空中,硕大的夜明珠镶嵌在穹顶,洒下朦胧柔和的清辉。

他这才恍惚生出一种梦幻的真实感。

自己的枕边人原来真的是小阎王。

阎鹤抬手拨了拨慕白额前散落的额发,黑眸如同海浪翻卷打磨的礁石,深沉而温柔:“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日你被人掳去,我下地府去找,大概是碰见了什么熟悉的事,所以才慢慢记起来。”

慕白稍稍仰头,怔然道:“那日?”

阎鹤点了点头:“就是我眼睛变红,长出长发的的那日。”

“那日过后,我发现每日清晨醒来,总会变成红眸,但稍加控制,还是能变回来。”

“我怕大人担心,便没怎么同大人说。”

“过后的几日,我在夜里时常做梦,梦见一些地府的事情,久而久之,慢慢恢复了记忆。”

小鬼还是久久不能回神,他愣愣地望着阎鹤的黑眸,伸出手,似乎想确认真假。

阎鹤望着他,稍稍俯身,黑眸渐渐变化成为红色。

怔然的小鬼被吓了一跳,阎鹤只是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将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眼睫上。

脸庞是微凉的触感,眼睫很长,抵住他的手掌,时不时刮动着他的掌心。

那双红眸同黑眸一样,没有什么异样。

小鬼抬着头,犹豫了一下,继续伸着手摸着阎鹤的红眸。

阎鹤没动,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小鬼从面前人的眼睫一直慢慢摸下去,落在如同冰雪雕琢的五官。

手指从高挺鼻梁滑落到削薄的薄唇,依旧是从前摸阎鹤的触感。

什么都没变,只是体温从温热变成了冰凉。

阎鹤:“还怕吗?”

慕白摇了摇头。

确认了眼前是一直陪伴自己的阎鹤后,便没怎么害怕。

阎鹤笑起来,低头亲了亲他的指尖。

慕白还有点谨慎,他立马环顾了一圈四周,仿佛如今在地府,暗地里有好多双眼睛盯着他们。

但过了一会,见昏暗的四处都是柔和的清辉,十分寂静,让人渐渐放松。

宽大的宫殿虽然宫墙富丽堂皇,宫墙上技术精湛的浮雕栩栩如生,但摆设却甚少,偌大的宫殿中,除了身下一张宽大到咂舌的床外,便再无过多陈设。

慕白又看了一圈,发现当真除了自己身下睡的这张床和穹顶上的夜明珠,便再也没有其他的陈设。

阎鹤坐在床沿,同他慢慢道:“那日,我见你跟顾庭进了祠堂后久久没有出来,就意识到你大概是完成了自己的执念。”

“完成执念的孤魂野鬼都要去转世投胎,当你下地府,准备去跟那行人一同走上孟婆桥时,我便将你领了回来。”

慕白有些愣。

过了半晌,他才迟疑喃喃道:“你如何知道我在祠堂里完成了执念?”

阎鹤静静望着他,半晌,还是笑着道:“越临近除夕,你越魂不守舍。”

“有好几次夜里,我还能听见睡熟的你嘴里喃喃说着除夕这两个字。”

他虽然是笑着,但眼里的叹息却并不少。

阎鹤:“我总不能拦着大人,让大人一辈子都完成不了自己的执念吧。”

看到陈澜日记中书写的那封家书,再加上小鬼临近除夕,期待又魂不守舍的模样,他早早就猜到自己爱人的执念大抵是同家书中的除夕有关。

顾庭打来电话的那一瞬间,正在包饺子的阎鹤比谁都要听得清楚,也比谁都要清晰地意识到不久后可能会发生什么。

但他还是安静地摘下围裙,在水池边洗了手,抬头同慕白说:“我送大人去吧。”

他能想到的事,慕白又如何不能想到。

他带着点狼狈地偏过头,不让眼前人看见自己又开始泛红的眼眶。

他动了动喉咙,努力想说出轻松的几句话,说点什么都好。

但无论他怎么拼命地努力,都发现自己张不了嘴。

喉咙里跟塞了一块灼热的铁石,烧得他怎么都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