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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点睡觉(118)

不枉他平时勤勤恳恳跟黑白无常一起勾魂。

他低头仔细翻了翻日志,在最后一页看到了日志的主人。

“陈澜……”

慕白低头念出了声,随即愣了愣。

阎鹤:“大人知道这人?”

慕白点了点头,他挠了挠脸,小声道:“他从前是县里的师爷。”

“年纪轻,确实有几分才学,但性格古怪,一开始对我并不满意,时常对着我冷着脸。”

“后面才同我关系好了些,随衙门的其他人抓了鱼送给我。”

阎鹤目光落在日志上,安静了一瞬:“大人还记得他?”

慕白点了点头,他翻着日志:“先前他对我没什么好脸色,阿生并不喜欢他,从前常去买他家的桂花糕,后来知道是他家的,阿生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没去。”

“后来我说想吃,阿生才重新去买了他家的桂花糕。”

“他性格确实古怪了些,并不怎么爱同人说话,听说是因为他父亲是扎纸人的,死得早,从小村里的人嫌晦气,不爱同他玩。”

“我本以为他对我并不满意,但没想到他还写了日志。”

阎鹤垂眸看着泛黄日志,眼神晦涩。

怎么可能会是不满意。

几百年过去了,日志却一直存在。

恐怕这份日志早在那人死后成为阴差就写了下来。

牵肠挂肚如此多年,怎么可能会是对小鬼不满意。

阎鹤轻声道:“几百年了,大人还记得他年纪轻,有才学?”

慕白想了想:“记得。”

“从前在安丰县识字的人并不多,他有时会来找我,让我评他写的诗,还同我一起探讨其他的诗。”

“得了好酒也会邀我一起品。”

阎鹤嗓音缓慢道:“所以说大人同他时常月下对饮,讨论诗词,是不是醉了后抵足而眠?”

慕白摇头耿直:“没有。”

“阿生讨厌他,不会让他进房间的。”

更不用说什么抵足而眠了。

阎鹤头一次觉得水鬼如此好。

但过了一会,他又道:“大人为何对他记得那么清楚?”

慕白面露怀念,忍不住舔了舔唇道:“他家桂花糕特别好吃。”

“别家的桂花糕都没那么香甜。”

阎鹤忽然一笑,他揉了揉小鬼的脑袋,低声道:“大人没想过他有别的情谊吗?”

慕白愣了愣,低头翻了翻日志,茫然道:“什么情谊?”

“托我在地底下照顾他爹吗?”

他越想越是这个道理,小声嘀咕道:“那他应该烧信给我啊……”

“写这个日志我也看不到,更何况我也不知道他爹叫什么,长什么模样,怎么照顾他底下的爹啊……”

阎鹤没忍住,眼带笑意掐了一把小鬼的脸。

慕白嘀咕:“掐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确实是应该烧信给我托我照顾他爹啊……”

得知书阁大门关上,黑白无常姗姗来迟,问两人日志找到了没有。

慕白晃着日志:“已经找到了。”

黑白无常说那就将两人送上去,在行走中,就听到阎鹤忽然轻声道:“两人大人可知道陈澜这位鬼差?”

慕白走在前面,抱着日志,专心致志地记住去地府的路,没听到身后阎鹤的问话。

白无常牵着铁链,摸着下巴想了想,好一会才边走边道:“陈澜?倒是有点印象……”

“他爹生前扎纸人,他对地府这些事并不害怕,八字又硬,适合做阴差,我们便问他要不要做阴差。”

“他说愿意,只不过希望自己能调到管在水患那边死的鬼魂。”

白无常笑起来悠悠道:“这哪里是我们能管的,但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他在下面做鬼差,做了几百年吧,像是碰不到想碰的人,攒满了功德便去转世投胎了。”

“那些功德足够他几辈子都投胎都投到一个富贵好人家。”

叨叨絮絮间,一行人走到了地府门口。

阎鹤抬眼望了一眼眼前抱着日志的慕白,微微一笑对着白无常道:“多谢。”

白无常摆摆手,将两人的魂魄送回阳间。

等到送完后,一黑一白的身影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朝里头道:“累死了……”

但没走多久,两人便碰到了牛头马面。

牛头马面不知作甚,伸着脑袋朝着地府的大门望去,似乎在张望着什么。

黑白无常感觉有些奇怪,问了一句。

牛头马面比他们来地府来得早,资历也比他们老,虽地位没他们高,但平时两方合作起来关系还是不错。

因此牛头马面搓了搓手,殷勤问道:“老白,刚才你们送来的两人是什么关系?”

白无常:“那两人一对的。”

牛头马面连忙追问道:“那小鬼看起来不大像小鬼……”

白无常乐了:“他啊,他是压床的小鬼。”

“被他相好供着养着,平时不干什么恶事,也不害什么人。”

“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纷纷笑道:“没事没事,好奇,随便问问。”

“别处还有事得忙,我们先走了”

说罢,便匆匆地离开。

白无常有些纳闷,摸着下巴望着牛头马面离开的身影,但也没怎么在意。

地府另一处。

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头,靠椅上躺着男子长袍逶迤,面容俊美,神色懒洋洋,胸襟松散,墨色的长发散落,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

他饶有趣味地望着眼前被抓回来的牛头马面:“你们刚在在嘀咕什么?”

“我那可怜又可爱的九弟弟怎么了?”

牛头马面似乎有些犹豫,磕磕巴巴道:“殿下……小阎王他……”

两人踌躇了一会,最终还是将自己刚才碰见的事说了出来。

男子先前听着先是一怔,随即忽然笑起来,笑得几乎直不起腰,喘不过气。

他前俯后仰笑道:“你们说他同一个压床的小鬼在一起了?”

牛头马面老实地点了点头,看着四殿下几乎笑得快要从榻上滚下来。

“他……哈哈哈哈”

“他跟一个压床的小鬼在一起哈哈哈……”

阎狄笑得背过了气,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怪不得原来他从小时候开始就那么爱睡觉……”

“原来老婆是压床的小鬼哈哈哈——”

阎王生有七子,小阎王阎鹤是最小的幺儿。

六个长子成日放浪形骸,关系亲热,但懒散惯了,一旦提起谁接管地府,便开始彼此推诿。

直到最小的幺儿长大。

阎鹤自小同他们性格就不一样,性格冷淡,能力极强,处理地府事务的手腕格外强硬,早早定下成了小阎王。

但最小的幺儿无欲无求,常年神情倦怠,喜欢睡觉,在府中一睡就是睡几百年。

阎王被气得不轻,将他丢到人间历练。

自小性情冷淡的阎鹤就烦他们几个当哥哥的,大抵是觉得他们耽误他睡觉的时间。

阎狄想了几百年都想不通,并觉得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