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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同人)覆水(32)+番外

苻坚点头,“你去之后,孝悌友爱不假,可也要记住,你到底是我苻秦的公主,也不必处处委曲求全,反而让人看低了你。”

符宝跪地谢恩,“谢父王,只是女儿还有一事不明。”

苻坚哀凉不已地点头。

“父王,儿臣此去到底是嫁给谁呀?”符宝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却犹如一盆冷水浇在苻坚头上。

苻坚轻咳一声,“父王为你找了个风流无双、才学渊博的佳公子……”

他转头想去找王猛,却发觉今日家宴未请他来,既是家宴,自然也不会有宗正寺卿、鸿胪寺卿列席,饶是他念了数月的经,也难免有些着急上火。

“回公主殿下的话,陛下为你选的如意郎君名为谢裕,是谢东山兄长之孙,与殿下一般大,自幼不凡,或许日后会与他叔祖一般是个风流人物。”一个略带醉意却也不失清朗的声音传来,慕容冲不知何时端着酒尊绕了过来,他已半醉,整个人都摇摇晃晃,不扶着几案几乎站立不稳。

符宝径自谢恩告退,慕容冲凤眼微眯,“陛下,臣明日出征,不知陛下可否满饮此杯,给臣这个面子,有陛下为臣壮行,臣定会沾染些许陛下的洪福,平安而归。”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苻坚不饮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于是便取了杯盏,仰头饮尽。

慕容冲微微扬起头,“臣在北地听过一曲,为其情所感,就不能忘怀,此曲听闻是阳平公苻融所作。”

“哦?”苻坚还来不及搪塞过去,苻宏便笑道,“王叔竟还会作诗么?孤竟从不知晓,既然阿房侯有幸耳闻,还不赶紧也让我等长长见识。”

慕容冲起身,“此为横吹曲,请乐府为臣奏曲。”

“准。”

乐府自然开始吹吹打打起来,那曲调谈不上多么宛转悠扬,比起晋人的清正雅音更有不如,可毕竟是于金戈铁马之中作出的杀伐之音,别有一番北方男儿的慷慨豪情。

就在此时,慕容冲却又看着苻坚,挑出一抹笑,“此曲既为北地军乐,自然应有刀剑之声,理应弹剑而歌。只是方才入殿时,臣的佩剑已被收走,不知现下能否请陛下借佩剑一用。”

虽未称帝,可苻坚在北方俨然与天子无异。天子之剑,岂可轻易借出,供人奏乐赏玩?

众人均屏息以待,想看阿房侯的恩宠到底到了何等地步,天王又是否会答应他这荒谬绝伦的要求。

苻坚静静地看他,不管是平阳太守还是中书舍人,不管是皇子、男宠还是皇帝,不管是在床笫之上还是城池之下,慕容冲眼里仿佛永远有火光,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所有不堪一击的坚持与抗拒焚烧殆尽。

他听见自己淡淡道:“准。”

作者有话要说:

苻融是苻坚他弟 也是个猛人

这边公主问话苻坚尴尬的原因是——渣爹横竖谁也不认得 就随便让他们挑一个好的 自己也不知道

第三十六章

苻坚从腰间取下佩剑,交给一旁的致远,致远神色复杂地交给慕容冲,心中不禁纳罕,难道陛下还未放弃捧杀慕容冲?

慕容冲双手接过宝剑,只见此剑长约一米,剑身狭窄,雕有篆书铭文,仔细辨认,似乎名曰“淝水”,不由得诧异地挑眉,“这名字倒是稀奇。”

说罢,他便摇摇晃晃地起身,弹剑高歌,“男儿可怜虫,出门怀死忧。尸丧狭谷中,白骨无人收……”

那宝剑在他手中似有灵性,敲击起来犹如金玉羯鼓;而慕容冲不过弱冠,声音仿佛天生带着泼天富贵、花团锦簇,然而此刻唱起这慷慨悲凉的战歌来,竟也不显得突兀,周遭人不过听着,眼前便浮现出衰草萋萋、白骨离离,还有残破旌旗、断剑瘦马来。

他最后一个尾音戛然而止时,淝水剑铿锵余音仍在,闷闷地敲击在苻坚心里,半天喘不上气来。

慕容冲醉倚阑干,将长剑归鞘,“陛下可否愿将此剑借给臣,待陇西平定之后臣再归还?”

苻坚一时并未言语,面上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神情。

一旁的苻宏已经急了,起身去扶他,“阿房侯,你醉了。”

慕容冲挥开他,手指紧紧扣住手中剑柄,只看着苻坚,对着他笑。

苻坚阖上眼,“朕便等你凯旋而归,物归原主。”

“臣定会完璧归赵。”

苻坚沉吟片刻,起身举杯,“朕现下算是明白了,王弟苻融所作之歌,经由阿房侯之口唱出来,这是阿房侯在以歌进谏呐。”

慕容冲自己听着也有些懵,须知他方才真的只是单纯喜欢那苍凉曲调,想为大家助兴,顺便逗逗苻坚而已,如何就变成进谏了?

“中原久遭兵燹,生民苦矣,朕心甚为不忍。”苻坚随手取了桌上一份折子,“朕这些时日均在草堂寺礼佛,一回来便见了这折子,宏儿,你阅后告诉大家讲了什么。”

苻宏恭谨接了一看,便大惊失色,“王父,不可啊!”

苻坚笑笑,“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先告诉诸位这折子是谁上的,又说了什么。”

“回王父的话,此折是宾都侯慕容垂所上,想要劝谏王父东征晋朝。”

与谢氏结亲之事只有宗亲和少数几人知晓,慕容冲也未告知慕容垂,因而慕容垂还以为猜中了天王的心思,径自沾沾自喜。孰料如今的苻坚,早已畏战,听闻淝水二字便有心悸,听闻谢安眼皮都要跳上几跳,如何还敢去做那效仿秦皇一统天下的美梦?

“尔等怎么看?”

苻丕苻晖二人对视一眼,“儿臣以为不可,但若是王父圣意已决,王父剑指之处,便是儿臣身至之所向。”

其余王子年纪尚幼,也便跟着附和道:“儿臣等附议。”

“凤皇呢?折子是你叔父上的,难道事先就没和你通个气?”

慕容冲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回陛下的话,臣与叔父已两年不曾私下叙话了,这折子的内容臣一概不知。”

“嗯,那你自己怎么看呢?”

慕容冲看看他的脸色,侧头笑道:“臣之本意,已在歌中,无需多言。”

苻坚在心中暗自感慨其奸猾,起身举杯道:“天地神佛作证,朕在此立誓,灭凉之后,终朕在位之时,绝不先起干戈。”

众人未反应过来,一时死寂,不知是谁第一个奉承道:“陛下仁心仁德,此乃大秦之福,苍生之福,天下之福!”

一片颂圣之声中,苻坚立于原地,静静地看着众人,他不禁在心中想,出现在此筵席上的,均是他至亲之人,上一世不论自己多荒诞不堪、多好大喜功,这些人都不曾有丝毫背离,可因为自己却大多落下个身首分离的下场。

此生,只愿这些与自己骨肉相近、血缘相亲之人,都能平安喜乐。

苻坚举杯饮尽,“朕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此刻已有些乏了,明日并无朝会,尔等且开怀畅饮。”

目光又投向一旁肃立不语的慕容冲,淡淡道:“此间闷热,朕出去透透气,阿房侯伴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