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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南(48)+番外

轩辕符漫步走近,仰头隔窗看他:“凤仪……”

周琦到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得前俯后仰:“想不到堂堂的靖西王有一日也要做这偷偷摸摸之事,我没记错的话,从王爷下榻之处过来,有一堵高墙吧?”

轩辕符掸掸袖上浮灰:“若为美人故,体统又算得了什么?”

周琦收敛了笑意:“博王孙的传奇故事,王爷看了不少啊?”

轩辕符装傻:“什么博王孙,本王不知。”

“若我没记错,鸳鸯楼里江枫桥与兰潇潇夜奔,似乎唱的就是这支曲子吧?”

轩辕符笑道:“故事故事,都是些别人过去的事。你我就不用去理会了罢?”他剑眉一皱,“想不到洛京也是挺冷的,本王这把老骨头,还真是有些受不住。”

无奈叹息,周琦伸手给他:“王爷既然能翻墙,干脆连这轩窗一道爬了?”

轩辕符大喜过望,抓过他手,身子如鹞鹰一般,立时就跳了进来。

周琦碰他手心温热如常,不禁挑眉:“王爷真是玉体康健,让人好生羡慕。”

轩辕符反手将窗户一带,将他揽入怀里,满足一笑:“本王年近不惑,一张老脸到底挂不住,凤仪何必如此取笑?”

周琦也未挣扎,只靠着他,极为乖顺。

轩辕符嗅他顶项秀发:“凤仪,本王还是想随你往江南去一遭。就算被令尊撵出去打出去,做晚辈的登门拜见也是应该的。”

见周琦似是默认,轩辕符得寸进尺:“凤仪……”手已不老实地搭在周琦腰上。

周琦蹙眉,把他手打开:“这是周府,还请王爷自重。”

轩辕符不语,只恳切地看他,眼里哀怨无所遁形。

周琦沉默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罗帐遗香鸳衾暖,月华流光花影跹。

帝子销魂春意荡,桐叶摇风栖凤吟。

阳台烟霞乍舒卷,巫山云梦自无边。

离愁倦游尽抛却,白发相携且同归。

不远处周玦在自赏亭赏月,瞥见流光榭的灯火霎时灭了,悠悠叹了口气。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第二日一早,轩辕符便醒了,拉着睡意朦胧的周琦絮叨些家常话儿。

“昨晚本王来寻你之时,在你二哥的书斋碰见了一个小男孩儿。”

周琦打个哈欠:“那有什么稀奇的,想来是我侄儿吧。”

“不是,你侄儿不是在江南么?”

周琦睁开双眼:“王爷问了没?”

轩辕符笑得有些得意:“本王猜想你应该是关心的,于是就和那小童子随便说了几句。”

周琦蹙眉不语。

轩辕符继续道:“他说他姓秦,名佩。”

周琦叹气:“想来是秦泱的独子了,就知道我二哥不会坐视不管。”

他体质阴寒,每日清早都手足冰凉,轩辕符习以为常地把锦被往上拉拉,又握住他双手:“毕竟是故友之子,你二哥虽然看起来尖酸刻薄又阴险狡诈,但还是有些人情味在的。”

周琦白他一眼:“行了,少对我家里人说三道四的,我二哥怎样用不着王爷评判。说点别的。”

“好好好,那便说些别的。”轩辕符极为宠溺,“那就说本王那个不争气的侄子吧。”

周琦笑出声来:“陛下文治武功,励精图治,若陛下算作不争气,王爷你举个争气的例子来看看?”

句句错的轩辕符无语看天:“好吧,本王措辞不当。不过你不觉得陛下对顾秉的宠信有些过度了么?”

“勉之忠心才干都是当朝无二,又是东宫旧臣,陛下提携照拂他也是理所当然吧?”

轩辕符突然松开他,惊讶看他:“你不知道?”

周琦一头雾水:“知道什么?”

难得消息比他灵通一次,轩辕符自得道:“此刻我想那顾大人应该也不在自己的府邸吧。”

“在中书省?”

“错,”轩辕符笑意盎然,“应是在陛下的龙床上。”

第二十三章 番外三

及著莱衣过乡梓

多情自古江南雨,密密斜斜向天涯。

天光未明,除去更夫走卒,街上行人寥寥。蒙蒙细雨里的姑苏如雾飘渺,如梦迷离。

青石板湿滑,锦鞋踩在其上颇为不便,让轩辕符这般雷厉风行的魁梧大汉都多了几分慢条斯理,配上质朴儒衫,倒有些落魄江湖人的意味。

“王爷,”胡总管小心翼翼道,“这才是寅时,怕也没什么好逛的,不如还是早些回府,以免生变。”

“生变?”轩辕符笑笑,“这是周家的地方,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在姑苏生事?”

胡总管更加唯唯诺诺,“只是王爷今日出府只带了几个暗卫,并未告知周府,若是之后周公子怪罪……”

轩辕符摆摆手,“不妨事的,他忙着彩衣娱亲、承欢膝下,这几日怕是都无法顾及本王。也罢,本王也乐得清闲,正好趁此看看这享誉天下的姑苏城。”

胡总管恭顺地跟着,心中却是腹诽——王爷想看的怕不是什么享誉天下的姑苏城,而是周公子心心念念的衣褓之地吧?周家本就世袭吴国公,此番周玦随圣驾平乱有功,又赐爵魏国公,一门两公,荣宠以极,对一个藩王虽然该有的礼数必不会少,却也不屑去攀附奉承。加上轩辕符与周琦先前的过往种种,周府诸人也是早有听闻,对轩辕符更是不假辞色。这也就是为何堂堂靖西王驾临姑苏也有三日了,除去总管下人,前来迎客的唯有不过总角之年的吴国公世子,而周琦之父周端更是称病不见。

这些冷遇轩辕符都早有预想,而让他心烦意乱的却是周琦自回了周府,竟再未露面,如同当年死遁一般再无消息,只派素弦带了句口信说身为人子本应尽孝,望王爷稍安勿躁云云。轩辕符郁卒之余,也只得万般无奈地接受了这种说辞,每日在周府无所事事地打发时间,只恨不能插翅带着周琦回到陇右。

江南多雨,连偶有的微风都带着湿意,让久居西北的轩辕符极为不适,常觉得吸气呼气都有些困难。轩辕符在心内苦笑,自己在江南停了三日就难免思归,周琦离家十数载又是如何的思乡成疾?刚至陇右时的水土不服,被折辱时的生不如死,在蒙山种茶时的无边孤寂……故土远在万里身不能至,身边又无一人可诉衷肠,那些年年岁岁,周琦又是如何一个人熬过来的?破镜得圆之后,对往昔情仇两人均默契地不再提及,轩辕符也尽量不去细想自己到底造了多大的罪过,可如今看着小桥流水、飞花人家,想到周琦在最好的韶华里错过了什么,轩辕符却抑制不住地去悔去恨,最终却只化作绵绵痛惜哽在喉头心间。

晨曦初上,狭窄河道两边皆是民居,已有妇人蹲在岸边洗衣择菜,棒槌敲打石板的声音仿佛敲在轩辕符心上,戚然仓惶。姑苏自古繁华悠雅,然而巷陌幽幽、庭院深深,轩辕符却不知何处可往,只漫无目的地逛荡。

江南文风极盛,书院私塾众多,童音琅琅中如烟青史、圣人之道都变得鲜活起来,不再沉重而乏味。不同于入宫伴读的周玦,周琦自幼顽劣,曾换过无数西席,将家塾折腾得鸡飞狗跳,他幼年时可也曾有这般温顺,乖乖诵读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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