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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南(44)+番外

轩辕符心中气苦,但仍是勉强挤出笑意:“还不给魏国公看座赐茶?”

一边啜着茶,一边冷眼看他,周玦沉声道:“下官的来意,想必王爷心里是清楚的。”

轩辕符冷冷道:“哦?魏国公不说,本王又如何知道呢?”周玦有些厌倦地摆了摆手:“我不想与王爷废话,不如开门见山,此番来,凤仪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轩辕符摩挲袍袖滚边,漫不经心道:“周公子是在靖王府做客,来去本就自由,若是他想走,本王留也留不住,”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可若是他不想走,敢问周大人又有什么立场强行把他带走呢?”

周玦重重把翡翠杯砸在面前矮几上,红檀木硬生生地被刮出一道划痕。

“就凭我是他兄长!”

他的声音并不高,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即使带着淡淡南音,也无妨其中气势。

轩辕符笑问道:“所以是你这个兄长把他只身送入陇右充当细作,然后十几年不问他的死活?他隐遁十年,从西蜀再次回到陇右,求本王出兵,你们也不闻不问。还真是棠棣情深,本王长见识了。”

他语中讽刺听在周玦耳里如同利刃,字字戳人心肺。周玦深吸一口气,漠然看着窗外飞雪,幽幽道:“凤仪彼时年少轻狂,一心只想建功立业,不肯留在江南,偏要入京科考。无奈当时京中形势复杂,一步踏错都有可能粉身碎骨。我本不想让他牵扯进夺嫡之争,便找了个机会将他送来陇右。我们从不图他建功立业,只求他平平安安过了那几年再回洛京,也算捞点资历,日后仕途也会平坦些。”

他又苦笑道:“哪里知道,江约那个蠢材竟搞出了焉支山这么一码事。”

轩辕符打断他:“此事当年本王就觉得蹊跷,其中内情,我看周大人想来是一清二楚罢?”

周玦眸光闪烁,脸色暗淡下来:“王爷恐怕也早有耳闻,东宫之中确实是有突厥人的暗桩……”

轩辕符冷哼:“既是开门见山,自当坦诚相见,何必遮遮掩掩?朝中那点鸡零狗碎的事情,本王本不感兴趣,但竟因此招惹到本王头上……”

周玦双眼微阖:“当年东宫给江约的指令是务必稳住陇右形势,决不能乱。但到了江约手上,他听到的却是,不吝一切代价答应左贤王的条件,即使是陇右动乱也在所不惜。”

轩辕符心中五味杂陈,先前周琦与他谈过秦泱一事,怕是早已明白过来。当年之事阴差阳错,竟生生毁了他与周琦终生。

若没有焉支山一事,周琦想来也早已回到洛京或是江南,成家立业,团圆美满。而自己想来也早已放下那点绮思,纳妃立嗣。或许他们还能成为多年老友,周琦的书信里或许也会有他的一封……

轩辕符突然笑了:“下回去洛京,本王倒是想拜祭下秦大人,多谢他成就本王半生姻缘。”

“你!”周玦脸色兀的冷下来。

“王爷既已知道其中关节,凡事种种皆是误会,为何还不肯放人?”

轩辕符正色道:“之前本王对凤仪心中自是有愧,如今想起亦是不能自谅,悔恨无已。但,错怪他折辱他兴许是误会,本王对他心意,却是真真切切。”

周玦笑的讽刺:“真心实意你让他宁愿死都要逃走?”

轩辕符一步不让:“就算死遁他也未回洛京或是江南,最终还是回来本王身边。”

被说中痛处,周玦脸色又青了一分,咬牙切齿道:“那是拜王爷百般折辱所赐,凤仪那孩子自幼心高气傲,目下无尘,脑子又是个转不过弯来的,出了那等事还被王爷搞得人尽皆知,连吐蕃人都心知肚明,哪里还有颜面回江南?”

轩辕符饮了口茶:“汨罗赤心近来可好?”

他话虽未尽,言下之意却清清楚楚,他向来与汨罗赤心交好,前番吐蕃愿意出兵相助,多半还是托了他的人情。

周玦几近绝望,讲话也不由得刻薄起来:“想不到王爷竟厚颜无耻到了这个地步,无怪会搞得断绝子嗣,沦为天下笑柄。不过退一万步说,就算王爷你情深如许,凤仪是否愿意留下,都是未知之数吧?”

轩辕符沉默不语,半晌道:“其实一开始魏国公恐怕就找错人了,我与凤仪之间的事情,如今根本不由本王做主。”

夜半更深,一豆烛光。

即使乘轿,鞍马劳顿,周玦也是疲惫不堪,加上心神郁结,眉宇间一片萧索。

周琦给他添了杯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何开口。

“当年东宫羽翼未丰,不曾立时来救你,是二哥不对。如今尘埃落定,陛下也已允诺,即使开罪靖西王也要把你安全带回去。收拾收拾,早些跟着二哥回去,还能赶上除夕。”

周琦心中不能说不怨怼,可是此刻看见周玦憔悴模样,往日忿忿竟全消弭不见,尽数化作绵绵乡思离愁。

“过去隐情,我已经知道了。天命如此,二哥不用内疚。”

周玦看他,惨淡一笑:“受了这么多年的罪,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你竟还能释怀,果然是长大了。”

周琦沉吟道:“这些年,我算是参透了个道理。”

“是你的就该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都没有用。我在陇右种种,皆是出于命数,与旁人无关。我与轩辕符的瓜葛,怕是从我踏入陇右那一日起,就已经注定了。”

周玦蹙眉:“凤仪,大哥毕竟留有子嗣,龙阳断袖一事,虽惊世骇俗,但本朝也不算罕见,我也不会决意反对。只是,你与靖西王之间过往,实在无法让我放心。”

周琦恳切道:“先前我答应陪他半年,直到腊月十八。等那日过了,是走是留,我自会告知二哥。”

周玦神色隐晦不明:“是走是留……靖西王的赢面不小啊。”

第十九章

周玦竟心安理得地在靖西王府住了下来,大有绝不独自回京之势,天天拉着周琦喝茶聊天赏雪听琴,把轩辕符搞得极为憋闷。

终于这天,趁着周玦午睡的时候,轩辕符把周琦扯到一边。

“你二哥……”

周琦似笑非笑:“我允诺王爷留在凉州半年,如今还多捎上一个,算起来王爷还是赚了。”

轩辕符耐着性子:“魏国公是朝中栋梁,日理万机,本王怎能因一己好客之心将他强留在凉州,误了社稷大事呢?”

周琦道:“朝中又不是只有他一人,二哥刚从战场回来,陛下怜他征尘疲惫,特许他休沐数月来陇右与手足团聚,此乃皇恩浩荡、不世恩典,我们怎可辜负圣上一片美意?”

轩辕符在心里将皇上腹诽了个狗血淋头,脸上却挂着笑意:“既是圣上的意思,也不妨碍朝局,那本王就放心了。”

于是凉州军民常有幸看到这般的场景,靖西王的车驾开始频繁地进进出出,去的地点也多是风雅之地,如奇山异水、酒肆茶馆,更有甚者,包括花街柳巷……

轩辕符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偏碍着周琦情面,一肚子怒气,只能强自忍受,几日下来,靖西王府是人人自危,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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