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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南(39)+番外

周琦的脸色很是难看:“然后呢?你拒绝了?”

轩辕符下意识地摸摸鼻子:“本王提了个条件,他没同意。”

周琦已经猜到了八分,冷笑:“将朝事战局当成儿戏,恐怕这种事情,只有王爷才做得出来。简直荒唐至极!”换了口气,他又道:“我若是勉之,我也不会应允你。”

轩辕符深深看他:“其实接到他的回函,本王挺惊讶的。印象里,你们也不过是同科罢了。不过后来想想,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与凤仪相交,顾秉一定也是个君子。”

周琦幽幽叹口气:“说起来,已有十余年未见勉之了……他对我如同手足,甚至比我父兄还要关切几分,这些年,劳烦他为我焦心挂虑,我又何曾过意得去。”

轩辕符感慨道:“听闻他十余年来一心扑在朝事上,鞠躬尽瘁克忠职守,入朝以来连休沐都未曾用过一天。不曾成家,无妻无子,听说是陛下第一宠臣,等到黄雍告老,估计中书省的宰相就是他的。”

小心将信收入袖中,周琦想了想:“给他和二哥都回封信吧,免得他们再为我操心。”

轩辕符应了一声,亲自为他铺好宣纸,磨墨润笔。

周琦神色怪异地看他:“王爷不必如此讨好,惹人误会。”

“本王就是要让他们误会。”轩辕符把狼毫递给他,笑了笑。

周琦低头,笔走龙蛇:“我会告知他们,我在陇右做客,让他们不要多虑。”

轩辕符并未答话,只凝神看他挺秀侧脸,一时看的痴痴迷迷,哪里还能想到别的?周琦回来凉州,与他一道用膳饮茶,纵酒闲话,只要能有他在身边,就算一辈子靠不近跟前,能日日为他磨墨斟茶,何尝不是人生快事,心满意足。

周琦顿笔抬首,见轩辕符呆呆看他,眼里似有无尽欣喜,又有无穷苦痛。自己心里也如同细针扎过,泛出一种绵绵不尽的痛意来。

两人对视许久,轩辕符缓缓开口,声音喑哑:“你的焦尾琴,我修好了一直留着,你还要么?”

周琦垂下头,晾凉半干墨迹,“王爷有心,不过周琦疏于练习,早已不会弹琴了。”

轩辕符捉住他的手,感到周琦微微抖了一下,壮着胆子轻轻扣住。

“再陪本王半年,待到腊月十八,若是你依旧执意要走,本王绝不会再强留你。从此天长地远,塞北江南,本王都不会再在你眼前出现。”见周琦神情木然,轩辕符强忍心中酸涩继续道,“朝廷之事,本王亦不会再插手。若你父兄有求,本王亦会倾力相助。”

他的口气谦卑到了极点,诚惶诚恐就怕听到一个“不”字。周琦十指依然纤巧白皙,不过种了十年的茶,指节处已有了层薄茧,不复当年养尊处优的模样。周琦手虽握在他手里,但心却更加空荡起来,总落不到实处。

周琦缓缓抬头,眼神似喜似悲:“王爷这是何苦?”

“本王只有一个不情之请……若你实在要走,能不能把那柄焦尾留下,让本王当个念想。”

“不是早已送给王爷了么?”

轩辕符松开他的手,目光悠远:“那便好。等本王百年之后,纵你不在,兴许可以带着那琴长眠地下,也算是功德圆满。”

周琦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终还是点点头:“君子一诺。”

轩辕符看他,三魂七魄霎时都落到了实处。

“终生不负。”

第十三章

于是周琦心平静气地在凉州留了下来。

轩辕符依然每日会来找他坐坐,若是得空,甚至可以从早膳一直赖到晚膳。上次摊开谈之后,轩辕符似乎变本加厉地逢迎讨好起他,鞍前马后地跟着,丝毫不避忌旁人眼光。

八月江南荷花都已凋尽的时候,周琦终于等来了洛京的捷报。

王师以二十五万兵力合围幽州,并在十余天后破城,燕王伏诛。

就此,这场牵连二道十州数名权臣的二王之乱终告平息。

已过三伏,凉州城已不似前段时间般酷热。王府后山有一凉亭与中原殊异,从梁柱到地砖竟均是用石块砌成。天气晴好时,周琦常会让素弦准备酒菜香茗在亭子里休憩纳凉。

近日大乱甫定,左右无事,轩辕符便也与他一道早早便在亭子里吹风聊天。

周琦靠着亭子饮茶,很有些心不在焉。

山风极大,他的发鬓都有些散乱,轩辕符伸手想为他梳理,却被他避开。

无奈缩回手,轩辕符看他:“有心事?”

周琦摇头:“天下承平,再好不过。”

轩辕符笑道:“陛下前些日子已然凯旋,回师洛京。令兄想必也已回到府上,他此番可算是立了大功,听说你族妹也要沾光,升为贵妃,可喜可贺。”

他的恭维却未得到回应,周琦眉峰微蹙,似乎有些烦恼。

“怎么了?”轩辕符察言观色。

周琦想了想,问道:“昨日我听王爷说起过,似乎吏部尚书秦大人积劳成疾,英年早逝了?”

“确有此事。”

周琦又追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轩辕符回想了下:“洛京的消息传到凉州,用飞鸽传书也好,八百里加急也好,最快也要三四天。我听到消息是在前日,那么应该是半月前的事情了。”

周琦点头:“那就对了,你不觉得这个事情从头到尾都透着蹊跷么?”

被他提醒,轩辕符也思索起来:“凤仪果然思虑甚细。陛下班师未到十日,秦泱便死了,确实有些凑巧。”

周琦又问道:“他的谥号,王爷知道么?”

轩辕符点头:“似乎是襄肃。”

周琦放下杯子,在亭子里来回踱步,眉越皱越紧,似乎想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轩辕符被他走的有些烦躁,忍不住问道:“虽不是文正文忠一类,那也算是美谥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周琦冷笑:“王爷在边疆日久,怕是不懂朝中台阁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对文臣来说,若是翰林进士出身,必然以文开头,最好的当然是文正文忠,再不济也要是个文端文恭。若没有功名,才会用端肃、敏达一类。”

轩辕符挑眉:“秦泱似乎是状元及第?”

“而且……襄字,一般是给那些阵亡的臣子所用,他又没有随军,王爷不觉得奇怪么?”

轩辕符皱眉看他:“他与令兄交好,你若实在好奇,修书问周大人便是。”

胡总管张奎素弦等人都在附近服侍,周琦摆摆手,让他们退到十丈之外。

“王爷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性,秦大人先前或许和突厥有瓜葛?”

轩辕符一愣,沉吟片刻问道:“本王与他素未谋面,难下定论。你为何如此想?”

周琦苦笑:“他与我兄长同为东宫旧臣,情同手足,太子对他,也是极为倚重的。其实我也不想如此猜测,只是之前种种迹象,已经表明中枢之中必有内鬼,他又死的凑巧……”他顿了顿,接着道,“加上先前我曾听曹无意说过,他在洛京见过他幼子,他妻子虽为汉人,儿子却和寻常童子不甚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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