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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鸣于野(56)+番外

“师弟如此大怒,可是家中又有了变故?”林知非小心翼翼道。

沈秋暝咬了咬牙,换上张笑面,凑近林知非道,“知非师兄,若是我与掌门一决雌雄……”

林知非嘴角抽了抽,“二位师弟情深意笃,世人皆知,莫要玩笑了。”

那句“情深意笃”让沈秋暝很是受用,轻咳一声道,“不是,只是个假设罢了,师兄觉得我可有赢面?”

林知非盯着他半晌,摸摸胡子,顾左右而言他,“此番师弟不辞劳苦四处寻医,师兄简直不知如何报还……”

“师兄!”

见沈秋暝刨根问底,林知非苦了一张脸,“你也知师兄从不诳语,可也不想伤了你求胜之心……”

沈秋暝黯然道,“师兄不必再说,我已是懂了。”

林知非见他消沉,也有些不忍,不由低声道,“师弟可记得昔日师傅为你们主持的那次比试?”

沈秋暝抬头,“拈花指?”

林知非点头,“正是,恕师兄直言,倘若你与掌门师弟比试武学,以他的悟性和根基,就算是门陌生功夫,你也怕是胜算寥寥。可掌门自幼长在山门之中,不食人间烟火,若是比些俗世庶务……”

沈秋暝不足弱冠便在滚滚红尘中闯荡,也算得上人情练达、风流天下,就这点而言,张知妄恐怕是得甘拜下风。

将云中剑穗在指上绕了几圈,沈秋暝若有所思片刻,眉开眼笑道,“还是师兄对我好,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告别了林知非,沈秋暝便哼着小曲上了留仙峰。即使是登上掌门之位,张知妄也未搬入上清宫,让诸人很是大惑不解。

“贫道虽此生于飞升无望,却也是个诚心以及的道门子弟,怎可在香烟缭绕之处做那等没羞没躁之事?”张道长如是道。

沈秋暝回想着他那张端肃俊脸,觉得衣冠禽兽亦不过如此,胡思乱想间便已登至峰顶。沈秋暝扫了一眼,见厢房门扉轻阖,便知张知妄定然未归,还在处理派务。

负手在那棵老梅树前站了许久,沈秋暝还未想起自己到底有何绝技能让张知妄俯首称臣。

君子六艺一类,张知妄就算不精,至少也是略通,而自己自小涉入武林,比起其他世家子,于此道简直称得上生疏了。

至于琴棋书画……沈秋暝冥思苦想,张知妄通音律、写了一手银钩铁画的草书,虽未和他对弈过,可以他的城府心机,棋艺绝不会差。

想来想去,也只有画这项拿得出手,沈秋暝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据他所知,张知妄生长于山野,就算是后来执掌一派,也不曾得暇周游各州道,生平除去剑南道、九华山外,便只去过长安。

画与诗不同,就算是未曾见过某物,单纯凭借典籍与前人诗赋,也可含糊其辞地吟出首无功无过的诗来,可画看似简单,实则最有玄机,就算是日日对着某物,若是少了那灵犀一窍,恐怕也只能画形画色,而不能描摹其骨其神万一。

沈秋暝禁不住勾唇一笑,仿佛已然看见张知妄在自己身下时那满面不甘屈辱,却又沉浸于欲海不得不辗转呻吟的景象。

“师弟好兴致。”张知妄方从上清宫斋醮回来,那鹤羽道服尚未褪下,就见沈秋暝立于室内,笑得一脸猥琐。

沈秋暝凑过去,拉住他手,“师兄,你我在一处已有数月了罢?”

张知妄挑眉,“怎么,嫌长了?这是要休弃贫道的意思?”

沈秋暝一阵无语,“若当真这么怕我休弃你,还不赶紧躺平了给爷调戏?”

张知妄随手将道袍脱了,只着白色中衣,斜倚在凭几上笑着看他,“若是你能在我手下走过百招,倒也未尝不可。”

“以武压人,这是名门正派所为么!”沈秋暝疾言厉色道。

张知妄不再说话,细细端详他许久,忽而道,“那你说以何服人?”

沈秋暝被他看的没来由地心虚,轻咳道,“鹤鸣派向来严禁私斗,师兄作为掌门更是不能破例。于是我便想了个法子……咱们不比武学,只比襟怀气魄!”

张知妄失笑,“襟怀气魄这种东西,又该如何量度?”

沈秋暝强词夺理道,“江山如画,咱们男儿丈夫,呼啸意气于天地之中,胸襟气魄自是寄于水墨丹青之内。”

“这是要比画。”

“不错。”沈秋暝偷瞥他一眼,见他并无不快之色,心中有些纳闷。

他心中的小九九,张知妄自是一清二楚,不由心中一哂,嘴上却仍是问道,“以何为题?”

沈秋暝狡黠一笑,“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便以‘倾城名花’为题可好?”

他这可就是摆明刁难了,张知妄平生未去过洛京,牡丹更是从未见过。他又是个闲云野鹤、清修炼丹的道士,让他去画那等富贵雍容之花可不是强人所难?

谁料张知妄却是一口答应,“有何不可?只是但凡比试,须得有名仲裁,不若就正明子师叔?”

他答应过于爽快,沈秋暝狐疑看他半晌,缓缓摇头,“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这倒不必了,只是师兄还得信守承诺为好。”

张知妄侧头看他,似笑非笑,“胜负未分,师弟还是自求多福罢。”

第66章 番外(中):云想衣裳花想容

二人约定半个月之后再见分晓,沈秋暝未在鹤鸣停留,而是直接北上向洛京而去。

如今的时节只见金秋桂子、十里飘香,哪里还能得见倾城牡丹?

沈秋暝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他此来洛京倒也并非全是为了赢这比试。

他先去了趟敕封魏国公府,探看本应风云得意,却缠绵病榻的周玦。

“咳咳……本是小病,倒也无妨,你向来可好?”周玦容颜憔悴,面色煞白,几乎让沈秋暝不敢相认。

沈秋暝蹙眉看他,低声道,“世兄你这般,世伯怕是要担忧了。”

周玦倦怠一笑,“到我这般岁数还让双亲牵念,当真是我不孝。”

想起早逝的大姐夫,流落在北疆的周琦,沈秋暝神色亦是一黯。

“陈允怀……”

他竟知晓忘尘叟本名,沈秋暝不免诧异,抬头窥他神色却禁不住愣了愣。

周玦风流天下、男女通吃,那双鸳鸯桃花眼功不可没,可如今这双眼却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其间利芒让人不敢逼视,纵使是沈秋暝这般的豪侠人物,也不禁心下一颤。

“你是如何识得他的?他的功夫又是师承何处?”

积威甚重如周玦,即使他此刻口气云淡风轻,却仍隐隐让人胆寒。

沈秋暝亦是肉体凡胎,又素来敬畏周玦,于是便将鹤鸣相救、陈允怀又如何成了忘尘叟等往事尽数道来。

周玦默不作声地听着,忽而道,“他当真不在了?”

沈秋暝上月才见过忘尘叟,听他此问一时便有些怔忪,想不到周玦却将此视作默认,惨笑道,“你们江湖人惯来鼓吹生便潇洒肆意,死便轰轰烈烈,这么看陈允怀也算得上是求仁得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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