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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鸣于野(40)+番外

张知妄还来不及辩白,就听沈秋暝闷声道,“日后……莫要再诓骗我了罢?你先前怕是想错了,我可非殷俭行那般的痴心人,若你死了,我可不会年年日日时时刻刻地念着你。”

张知妄低笑,“你最好狼心狗肺些把我忘了。”

“呵呵,”沈秋暝冷冷道,“我偏不遂你的意,你一断气,我便拔剑自刎跟着你去。才不独活于世,帮你料理你那后事!”

又是片刻寂然,张知妄忽而放声大笑,“也罢,是我庸人自扰。我再最后问你一遍,沈秋暝,你若是决意跟着我,从此以后便再无脱身可能,至于那些眠花醉柳之事更是休想,你可要想好了!”

两人紧紧相贴,他朗声一笑带着沈秋暝都跟着颤栗起来,一字一顿道,“心如明月,永世不移!”

张知妄不知想到什么,先是一怔,后又低低笑道:“朔风绕指我先笑,明月入怀君自知1。你看,这不是明月入怀了么?”他又寻到沈秋暝嘴唇,细细啃咬缠绵,含糊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第47章 拟把疏狂图一醉

他二人互表衷情,前嫌尽释,在那秋光楼上厮磨了好一会才回曲池坊去。

夜阑更深,早已到了宵禁,两人漫步在空无一人的街市上,颇为自在。

“师傅死因我虽已知晓,”沈秋暝终是从雀跃中清醒过来,问出埋藏心底许久的疑惑,“以师傅的傲岸风骨,绝不可能畏难而退,自我了断,必是受他人胁迫所致。一派之尊竟被逼到如此地步,那人是谁?”

张知妄一哂:“花好月圆、良辰美景之时,你竟说起这个,还真是会挑话说。”

沈秋暝袍袖一甩,重重抽在他身上,“还有何事比为师尊昭雪,带鹤鸣上下全身而退更为紧要?”

张知妄一闪身躲开,笑道:“别人那儿都是红袖添香解语花,偏只我摊上个如此凶悍的,秋暝郡望不在河东,为何也如此……”

见沈秋暝眯起双眼,面色不善,他也不再打趣,正经起来,“师叔辈里的空明子、同辈的知悔师兄,你都已知晓。师傅当时匆匆将我与玄明子师叔派去九华,一是为了让我在武林中积累声名,好在之后接任,二来也是怕我留在派中一个不慎,为人所害。临行之时,师傅千叮咛万嘱咐让师叔与我小心行事,可不料自九华返程之时还是遭人暗害。当时若不是师叔拼死相救,恐怕我坟头的草都该有齐人高了。”

沈秋暝心惊胆战,“那师叔当时可好?”

张知妄叹息:“我只伤了左肩,师叔却伤及筋脉,故而之后派中比武他也未去,不然恐怕这掌门,他也是争得的。”

“师叔闲云野鹤,自是无心于此,”沈秋暝拍拍他左肩,“何况就算师叔当时不受伤,怕也是胜不了你吧?你不是号称天资之高,武林百年难遇么?”

明知他那句讽刺远过于吹捧,可张知妄听了这句还是禁不住勾起嘴角,轻咳一声,“此事其间隐情,你听我慢慢道来。”

许是旅途劳顿,第二日日上三竿沈秋暝才堪堪起身。他打着哈欠慢悠悠地晃去饭堂用了早膳,便前往派中议事的正堂。一进门只见诸位长老都神色平和地望着自己,又见张知妄居中而坐,对他微微颌首,显是已为他在诸人面前开脱过了。

沈秋暝对几位师叔师兄拱手作揖,笑道,“去而复返,不讲信义,此番秋暝现眼了。”

诸人自是笑吟吟地一番客套,沈秋暝又对林知非腆着脸笑道,“师兄那两瓶灵药我还未赶上用,若是师兄心疼了,师弟我自会原样奉还。”

林知非哭笑不得地看他,“那药虽是稀奇,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你之后还得去北疆,总归还是能用到的。”

玄明子亦在一旁道,“虽有了灵丹妙药,行走江湖却也要小心谨慎,切莫托大。”

此番与鹤鸣众人重聚,沈秋暝一直未有机会与玄明子单独叙话,说来也怪,玄明子号称“侠道”,性情恢宏疏狂,与沈秋暝很是相类,也是个知交满天涯的人物。可沈秋暝在派内时却于他不甚稔熟,除去偶有几次玄明子代唐照临授课外,几乎与此人毫无交集,或许是常去监院受罚的缘故,反而与古板端肃的正明子最常打交道。

“师叔教导的是。”沈秋暝低头行礼,却听张知妄传音道,“今日约了殷庄主一道去伯伦居,你先去寻他,我处理些派务。”

于是寻了个由头,沈秋暝便匆匆告辞,张知妄状若无意地瞥了眼他的背影,却听林知非慨叹道,“两位师弟比起幼时,更是情好日密,师尊在天有灵定会欣慰。”

张知妄对上他正直无比的目光,面不红心不跳,“我二人自会想扶相依,定不负师傅师兄所望。”

张知妄推门进去的时候,沈秋暝正与殷俭行推杯换盏,桌上七七八八摆着数个酒坛,却只有一碟花生米权当小菜。

“师兄,你来的正好,殷庄主慷慨解囊请咱们吃菜喝酒。”沈秋暝没好气道。

殷俭行端起酒杯对他笑笑,“许久未喝的如此畅快了。”

张知妄一阵无语,摇摇头,吩咐小厮前去加菜。

另一边那二人还在说着醉话,沈秋暝借着酒意问:“世人皆说你一夜白头乃是为情所困,我一直好奇,让富甲天下的殷庄主如此魂牵梦萦、不得解脱之人该是如何的仙姿绝色?”

殷俭行抿了口酒:“再如何绝色,也不过是个死人。”

张知妄蹙眉,坐到沈秋暝身侧,轻扣他的脉门,见他脉象强健才放下心来。

殷俭行注意到他动作,醉眼朦胧:“更何况与人相知相许,哪里仅仅是看姿色?”

沈秋暝满脸惊异,“不看姿色看什么?”

张知妄的手指又用了几分力,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秋暝。

大概是酒壮怂人胆,沈秋暝竟理直气壮道,“不然同样都是师兄弟,为何我偏偏看中他?若是他长成知非师兄那样,你看我……”

“你如何?”张知妄柔声问。

他冰雪容颜上绽出一抹春花之笑,让沈秋暝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又见殷俭行在一旁黯然销魂,不由出言宽解道,“庄主也不必太过悲切,若是你所爱之人见你今日形状,怕也不会好受。”

殷俭行抬眼看他,指指张知妄,“他知晓其中原委,日后让他告诉你便是。至于我殷俭行情感动天、痴心一片这般的传言,以后不必听信。我不过是个追名逐利的活死人,早就没了心失了窍,这些话倒还真的是捧杀我了。”

沈秋暝听得愣怔,张知妄却轻轻在桌下执了他手,轻轻捏了捏。

“也罢,”殷俭行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扔给小二,又打开一坛酒,对着他们清浅一笑,“再过半个时辰,我怕就要醉倒了,你们自便罢。”

剩下二人面面相觑,果不其然,只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殷俭行便扔了酒坛醉死在桌上,厢房里一片浓郁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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