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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策臣轨(33)+番外

轩辕笑他:“傻子。新茶放久了便陈了,你老是留在那里,岂不是永远喝不到新茶?”

顾秉也挺无奈地摇摇头:“所以臣谨小慎微,做不得大事。”

轩辕端起君山银针:“朕教了你很多次,你却总不懂及时行乐的道理。很多事情,年少时不做,要等到垂垂老矣再去后悔莫及么?”

顾秉叹口气,在他对面坐下来:“是啊,很多公务,闲暇时不处理,难道要等到火烧眉毛再望尘莫及么?”

“朕的口谕,你没听到?”

顾秉故作严肃:“臣已领旨谢恩了,所以请陛下同臣一道批阅公文。”

“唉,元月初一啊。朕的臣子却逼朕办公,历朝历代的皇帝里,哪个如同朕一般凄惨?”

顾秉看他:“安义公公说陛下要离京,不知陛下要去哪里?”

轩辕伸出食指,笑眯眯地摇了摇:“非矣,差矣。朕只说要出宫,朕没说要出京。”

顾秉愣了下,心中隐约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勉之,你猜猜?”

顾秉强装笑颜:“想来陛下应是想去京中别业忙里偷闲吧?”

轩辕似笑非笑看他:“唔,说是京中别业倒也是没错。不过却不是朕的,是你的。”

顾秉苦着一张脸:“陛下,寒舍简陋,只有粗茶淡饭,恐怠慢了陛下。”

轩辕道:“珍馐佳肴吃得太多了,粗茶淡饭正合朕意。”

顾秉垂死挣扎:“陛下九五之尊,屈就臣子府第,恐怕不合礼制。”

轩辕一锤定音:“历来皇帝微服私访,体察民情,都是暂住臣子家,当年在嘉州不也是如此?勉之不需特意准备些什么,朕只不过是想看看,朕自小生长的洛京,到底是什么模样。勉之,你不会连这个要求都不允朕吧?”

顾秉叹气,所谓君主,就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臣子的弱点,再对症下药,一击致命。

顾秉不无悲哀地看着仆从来来去去,香炉,锦被,象牙枕,夜明珠。。。。。。大概是上次在嘉州缺衣少褥的印象太深刻,安义几乎把整个太极殿都搬了过来。转眼间,原先顾秉的蓬门筚户塞满了各种风雅别致之物,颇有些一夜暴富的意思。

安义公公见顾秉表情纠结,安慰道:“你这儿也不大,咱家便和你的小童挤挤。”

顾秉愣愣转头问道:“那陛下呢?”

安义觉得顾大人当官挺精明的,怎么这会人这么傻,“当然是和顾大人同塌而眠了。除了围猎时几个羽林郎,只有顾大人有此恩宠啊。”

顾秉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轩辕道:“听说勉之会做菜?弄几个家常小菜来尝尝罢,朕没去过江南,就先吃些江南菜。”

认命地蹲在井边洗菜,顾秉的嘴角也忍不住地扬起来。

轩辕颇为好奇地探头探脑,看顾秉摆弄。

顾秉不食荤腥,但顾及轩辕,便煮了两道时令河鲜。

一道醉虾,把鲜虾洗干净放入瓶中,加入盐酱,和花椒姜末一道拌匀,之后浇上煮沸的花雕酒。

一道鲫鱼羹,把鲫鱼去净鳞片内脏在油锅里煸一下,加入香蕈和鲜笋,活着椒酒下汤。

素菜就简快许多。

一道三和菜,以菜苗,白芷及桔皮丝,加入调味煎滚。

一道炒三白,将白萝卜,茭白以及春笋,加葱花,茴香,姜丝等爆炒稍许出锅。

顾秉到底算是南州冠冕,主食做的极为风雅,名唤暗香粥。采集时令的落梅瓣用干净棉布包裹,放入煮好的粥中,再煮一炷香的功夫。

顾秉全部停当的时候,天色已黑,安义派人点起宫灯暖炉,故而虽是元月,并不太冷。

轩辕食指大动,吃的不亦乐乎,边吃还边评点一番。

“勉之果然是南方才子,你看这菜都小巧玲珑,暗藏秀气!”

“你看这鲫鱼何等酥脆鲜香,安义你派人记下做法,回头让御膳房学着点。”

“这个三白爽口清淡,夏天吃恐怕更好。”

顾秉见他吃的高兴,便让清心取了壶酒来,给轩辕斟上。

“古人都说君子远庖厨,今天陛下非逼着臣做小人啊。”

轩辕就着醉虾抿了口酒:“唔,好酒。”

顾秉笑道:“这便是天下名酒枣集酒了,臣受贿得来的。”

轩辕知他是玩笑:“下次勉之贪赃枉法得来的银两,别忘了和朕分了,你六朕四。”

顾秉斜靠着桌子饮酒用菜,苍白的脸颊也沾上了些不健康的红晕,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灵气,说不上多俊美,但轩辕只觉得说不出的顺眼。

亲自为二人满酒,轩辕感慨道:“当年孔圣拜谒老子,饮罢此酒便道‘惟酒无量不及乱’。今日朕来这小住,蒙勉之盛情款待,我二人虽不敢自类于先圣,但君臣相得他日大概也会是一段佳话。来,勉之,满饮此杯,只愿来年我二人都顺顺遂遂,天下太太平平!”

作者有话要说:老祖宗的菜肴对于今日应该也有很强的借鉴意义。。。那种乱七八糟的所谓宫廷菜真的应该参照下古代食谱,免得胡乱臆想误导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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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六街灯火已阑珊

顾秉默背着清心咒,手心却尽是冷汗。

隔着一道屏风,轩辕正慢条斯理地沐浴,几个太监在旁边服侍着,透过湘绣的屏芯,轩辕依稀看见顾秉盘腿端坐在榻上,似乎已然入定。

过了会,有水声传来,接着几个太监哼哧哼哧地把盆抬走,过了会,又挪走了屏风。轩辕只着一身里衣,慢悠悠地踱过来,推推顾秉。

“往里去点。”

顾秉睁眼就看见不是谁都能见到的美男出浴图,忍住心头的悸动,提醒道:“陛下,你头发还没干,会着凉的。”

轩辕懒洋洋地抬眼看他:“等它自己干吧。”

顾秉看看天色,心知轩辕恐怕不打算早睡了。

“臣听说陛下近来睡的很浅?”顾秉斟酌着口气问道。

轩辕没有否认,毕竟这件事情在宫中乃至在朝中都已不算是秘闻。

顾秉皱眉:“陛下一身系天下兴亡,事务繁多,且不论每日的早朝,内廷的例会,批奏章,隔三差五还要亲去中书省参阅邸报。陛下万乘之躯,若是将息不好,恐怕动摇国本。”

轩辕斜倚着墙拉上帐幕:“套话都省掉。”顾秉看他似乎是卸去了防备,脸上露出平日罕见的疲惫神色,眼神都有些放空了。

叹口气,顾秉轻轻道:“难以入眠,总是有原因的,陛下若是信得过微臣,不妨告知臣下,也许可以为陛下分忧。”

轩辕无意识地摩挲帐中的流苏:“艰难吾欲老,辗转夜无眠。烦心的事情太多了,朕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转头看顾秉,一贯的神色温和,平淡无波。

“勉之,你都没有什么让你不忿郁结的事么?”

顾秉笑了,想了想,摇了摇头。

轩辕很惊奇看他:“勉之,不要告诉朕,你真的道学精进到无欲无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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