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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策臣轨(10)+番外

顾秉看他神色,估摸自己应该没有什么越礼行为,一颗心这才放回腹内。

顾秉皱眉问道:“昨天那位是靖西王罢?殿下觉得,他突然出现,用言语试探,是何用意?”

轩辕淡淡地看了一眼天色,这个时候,洛京的垂柳应该都发芽了,无奈北疆苦寒,连年的风沙让天雾蒙蒙阴沉沉的,竟是一丝春色都无处寻觅。

“孤倒是觉得,恐怕昨日王叔还真的是巧遇。”“那我二人的身份,他是如何识破?”

轩辕笑笑:“勉之啊,就算昨日我们真的是巧遇,按照王叔个性,我二人的画像,恐怕十日之前就已经放在他的案头了吧。”

顾秉起身洗漱,就听见轩辕来了一句:“回去之后,让人为勉之做几身新衣服吧,勉之似乎又长高了些。”

用完早膳,主仆二人便纵马到了凉州大营,凉州大营坐落在一座低矮的山下,军容齐整,士气高昂。

“果然有领兵之才。”轩辕叹道。

顾秉四处看了看:“而且尽得人心。”

轩辕看了他一眼:“勉之看问题果然鞭辟入里,但有些话就不用说出来了。”

顾秉下马,掸掸身上的尘土:“臣不说就不存在了么?”

轩辕也跳下马来,看着西山飘渺的雾气:“孤平身最憾之事,就是没有兵权。”

顾秉漠然:“四皇子也没有。”

轩辕笑笑:“那三皇子呢?”

顾秉看他一眼:“第一,他是藩王,纵使有兵权,也不敢肆意挑起战火,第二,他出身太低,恐怕那些清流不会轻易支持他,第三,殿下和他兄弟情深,他不会又夺嫡之心的。”

轩辕摇摇头:“等闲故人心易变。以前东宫的人,也许有一天,也会变得不再让人信任的。”

顾秉叹气,点点头。

有军士把他们迎进主帐,靖西王并不在,只有几个小吏在整理公文。空荡的帐中,死一般的静寂。

如此失礼,轩辕倒是不以为意,径自在沙盘旁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沙盘。顾秉想了想,跪在他身侧。

帘子被人挑开,一个素衣男子缓步走近,双手拢在袖子里,不言不语地看着他们。

顾秉浑身一震,站起身来。

眼前的人,形销骨立,神色憔悴,一身素服,之前常见他戴的玉冠,玉扇,玉饰,竟无一在身上,只简单用一块方巾束发。

这个人站在那里,只有一双依然清亮的桃花眼在提醒着顾秉,这还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玉带雕冠,俊逸绝伦的姑苏周琦。

顾秉的喉头动了动,终是沉默地没有说话,复又跪在太子身侧。

周琦似乎没有看顾秉,对轩辕作个大揖:“孟公子,王爷正在练兵,恐怕要过一会才回来。怠慢了。”

轩辕笑笑:“王爷贵人事多,愿意亲自接见在下已是荣幸之至,今日是我们叨扰了。”

周琦抿起嘴,微微笑笑,却是说不出的飘渺。

有小童进来端茶递水,对轩辕他们都十分客气,可不知道是不是顾秉错觉,他们看周琦都有几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意思。

周琦在他们对面也跪坐下来,亲自为他们斟茶。

轩辕定定地看了他许久,突然轻轻地说:“其实,如果周公子想回到姑苏,或者回洛京,还是很简单的事情。”

周琦微笑道:“是么?”一边专心致志地将黑云母刮掉。

轩辕叹气:“你哥哥提起过你,说你有大才。是你父亲让你来北疆的么?”

周琦从釜中舀出一些水,又把捻好的茶沫倒进去,轻轻搅拌,茶气升腾,遮住了他的表情。

“孟公子若是能见到家兄,代我向他问好。我是王爷臣僚,还是留在北疆好了,我挺喜欢北疆的。”

轩辕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周琦把煎好的茶倒给他们,看向顾秉:“勉之,许久不见。”

顾秉深吸一口气,对着他勉强笑了笑:“凤仪兄,你。。。一年不见,怎么清减如斯?”

周琦只淡淡说:“水土不服。”

就在这时,一个趾高气扬的执戟郎进来,对轩辕抱拳:“孟公子,王爷邀你游猎。”

“游猎啊。”轩辕想了想,起身披起赤红大氅。顾秉赶紧起身,抓起披风也想跟上去。

那盛气凌人的执戟郎又开口了:“你一个人去即可,下人就不用去了。”

顾秉把眉头皱成川形,看到轩辕不以为意地笑笑,径自出门上马。

直到那抹红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顾秉才回过头来,看见那个执戟郎依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站在那里,周琦反而低着头,继续煎茶。

顾秉嘴角挑起一抹笑,突然出手打了那个执戟郎一耳光。

那个执戟郎估计平时也是靖西王亲信,不可思议地看着顾秉。

顾秉冷冷笑道:“你的品秩?”

执戟郎愣了愣,没说话。

顾秉直视着他:“我看你只是个郎中吧?我是六品官,你对我不敬,打你一个耳光算轻的。当然了,你对我不敬只是个耳光的问题,你对我主子不敬。”顾秉顿了下,眼光一寒:“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就算是你家王爷,恐怕也保不住你。”

周琦低声说:“茶好了,勉之饮茶吧。”

顾秉转身,在周琦对面坐下来,看都不看那执戟郎,只说道:“你出去吧。”

第十一章:千里故人逢异乡

周琦看他:“顾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顾秉脸上一红:“周兄,要是王爷被别人折辱,你也会这样的。”

周琦摇摇头:“王爷不会被人折辱的,他只会折辱别人。”

顿了顿,周琦轻轻说:“不过勉之你变了很多啊。”

顾秉闭上眼睛,从父母双双过世,寄人篱下,寒窗苦读,到科考中举,进入东宫,陪守定陵,扪心自问了许久,他轻轻开口了:“凤仪兄说笑,我自问赤子之心一如往昔。”

周琦看他,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意:“我不是说你被世俗污浊了什么的,我是说感觉你沉稳了很多,也比以前自信多了。”

顾秉有些不好意思:“在东宫的日子还不错,同僚什么的都挺照顾我,而且其实有口饭吃我也就满足了。”

周琦有点怀念的笑容:“是啊,那个时候在洛京,你第一次和我说起的时候,我还挺惊讶的。总觉得十年寒窗,你应该有些更远大的志向才是。”

他的眼光飘渺,似乎没有看顾秉:“那个时候我不懂,总觉得光辉前程就在眼前,哪里晓得那么多世事人心,无可奈何。”

顾秉看着他,不知道到底短短一年时间,在他什么发生了什么,才把他变成这个样子,好像印象里那个潇洒不羁的浮华公子已经在滚滚红尘里慢慢死去,代替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是一个饱经沧桑,风尘扑面的可怜人。

顾秉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周琦又看看他,漫不经心地用竹英在釜中波动:“殿下似乎很宠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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